本来旁边的人都没注意这边的事,此时不由纷纷看过来,更有人笑起来,道:“就是,一个大人还不比小学生有礼貌。”
“看着像读书人呢,连请字都不会写。”
中年人被看得面红耳赤,哧哧吭吭半响,小小声说了句:“请……请让让。”
他大约是真的很急,从季椽的座位翻出来后,捂着下裆匆匆忙忙奔向厕所,之后再也没回来。后来季椽听人说,他在厕所排队的时候尿裤子了。直到下车时那人才回来拿行李,他的裤子大约是捂干了,没看出水渍,旁边人都在笑,他铁青着脸拎了行李箱就走,经过季家时狠狠瞪了季椽一眼,显然把这事怪季椽头上了。
他们不是一同上车的,没想到居然在同一个站下车。不过这种只敢欺负小孩的人也没什么好怪的,季椽没把他放在心里。
帮爸妈提着装满年货的编织袋离开车站,抬头不见一个高高举起的牌子,上面写了季椽的名字。这时代很少用这种方式接人,不只季椽一家看到了,来往乘客也看到了,不少闲人都特意绕过去看一眼,搞得季椽虽然看到牌子,却没能看到举牌子的人。全被人潮挡住了。
“外公!外婆!”
季椽叫了几声,挤进人群,终于看到了外公外婆。
他其实只和他们见过一次面,当时他还是个傻子,外公外婆刚平反不久,白发苍苍的赶到滨江镇看他,然后抱着他哭起来,自责没能保护好他。
季椽还记得他们,但他们不太认得季椽的模样了,待季椽跑到跟前时,两人瞪着眼看了他好一会,又看看他身后的李书兰,蹲下来问:“你是缘缘?”
季椽点头,脆生生叫:“外公,外婆。”
外婆张燕秋抚上季椽的脸,激动的问:“缘缘认识外婆?”
“嗯,认识啊!”季椽笑道。
“缘缘会说话了?”外公李润也同样激动道。
他虽然已经从女儿的信上得知,但还是不敢相信。
季椽用力点头,俯身抱住两位老人:“外公外婆,我想你们。”
两位老人倾刻老泪纵横。
虽然女儿写信过来说儿子恢复正常了,能说话了,其实两人不太相信,以为季椽顶多能叫几声爸爸妈妈而已。只是不敢刺激女儿,假装相信外孙真的变成了正常人。
所以看到现在的季椽时,两老是极度惊喜的。离开火车站的时候,一左一右紧紧牵着季椽的手,宝贝似的不舍得放开。动不动就问:“缘缘饿不饿?要不要喝水?”
“坐车好不好玩?累不累?”
不管季椽回答什么,他们都笑得很开心。
只是想听听季椽说话罢了。
李润是教育局政策法规科研管理处的人,负责的是教育综合改革与发展战略研究,算是身份不小的干部,有单位的配车。这次过来接外孙和女儿女婿,他特意借用了公车。司机小许看到他们过来,主动拉开车门,李润不让季椽上车,指着车问他:“缘缘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季椽早就习惯哄老人了,嫩生生道:“我知道,是小汽车!”
“哈哈哈,对对,是小汽车!缘缘我们坐小汽车喽!”李润把季椽抱上车。
火车站内,宋学成在脏兮兮的厕所换了裤子。他很想将这条令他耻辱的裤子丢掉,但考虑到这是自己最好的西裤,还是忍耐着收进行李箱中:“所以我最讨厌农村人了,不识字,没有素质,没有教养……”
他想起了自己那个从小在泥地里打滚的农村儿子,眼中满是嫌弃:“还好我离开得早,再在那种脏地方呆下去,我的灵感都要毁了。”
他看看行李箱中满满的一堆手稿,又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算了,我以后是要当作家的人,跟一帮不识字的农民计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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