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遗爱与王有道并肩朝万花厅走去,看着周遭熟悉的回廊朱栏,房遗爱苦笑一声,摇头喃喃道:“不知这是不是我最后一次在这粉壁宫墙中行走了。”
王有道侧眼打量一番,私语着说:“驸马何必如此悲观,之前皇后娘娘已经答应尽力周旋,驸马的性命应该没有大碍,只是这皮肉之苦...驸马免不得要受一番煎熬了。”
得到王有道的提醒,房遗爱想到正在察院中等待着自己的长孙无忌与蔡少炳,颇为无奈地说:“我自有铜筋铁骨去应付那酷吏小鬼,只是琼林宴上面见龙颜,只恐天威难测啊!”
“驸马平日聪慧过人,怎地事到临头就乱了方寸呢?”王有道停下脚步,四下张望了几眼,凑到房遗爱耳畔小声嘀咕道:“科举乃是治国的根本,选贤任能全仗此事,眼下驸马得中状元正是人心所向,想来天下的举子全都等着驸马东华门唱名、跨马游街呢。万岁纵然不念...”
话说一半,王有道脸色突变,本就不大的语调再次弱了三分,“万岁纵然不念翁婿之情,却总要掂量掂量天下文人士子们的心思,更何况房丞相乃是文班首臣,门生旧故遍及天下,这人心所向更是往驸马这儿偏了三分。”
王有道话音落下,随即正了正神色,手持蝇帚快步朝万花厅走去,只丢下房遗爱站在原地颔首沉吟,半晌后,他那凝重的面庞上才泛起了一丝恍然大悟的笑容。
“王总管所言不差,我怎地忘了国子监那一众同窗,还有贡院中的同年弟兄!”
“事到如今反被吓傻了!要是被贵差知道,又要笑我做事浮躁了!”
房遗爱想到正在察院受苦的谢瑶环,刚刚泛起的笑容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剑眉紧蹙,眉心处近乎能挤出水来。
来到万花厅,虽然距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但宫娥彩女们早已将开始着手准备起了宴会用具,诺大的万花厅中摆放着四五十张长方形桌案,上面的酒器全都是描金的白瓷,规格之高却是房遗爱之前从未见过的。
因为“琼林宴”是宴请新科进士的喜宴,规模虽然比不上国宴、皇家家宴,但却是宴请臣子们最高规格的一种宴会,由此可见李世民选贤任能的决心与态度。
王有道将房俊待到万花厅的偏殿中,对着他嘀咕了两句后,便匆匆返回立政殿当差去了。
送走王有道,隔着竹帘儿朝万花厅中打量,房遗爱见一众宫娥彩女忙得七手八脚,惴惴不安的心反倒安稳了一些,“不知漱儿起来了没有,昨夜倒是被她轻薄了!”
猫儿但凡尝过肉味,再让它去吃谷物粮食,却形同嚼蜡一般,而房遗爱在经过昨夜的旖旎后,也完成了男孩儿到男人的蜕变,直到此时这位新科状元才真正领会了“食髓知味”四字的含义。
“漱儿从哪里学来的?莫非是宫中女官教她的...”
房遗爱站在竹帘儿前,低头含笑细细回味着昨晚的甘甜,过了好久他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身处在宫规森严的大明宫中,房遗爱脑海中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想法这才被他收了回来。
“我这是怎么了,事到临头怎么不知道害怕了?!”随着一声叹息,房遗爱缓缓闭上双眼,开始假设起了待会在琼林宴上可能遭遇的种种盘查,以及来自长孙无忌、萧瑀二人的落井下石。
时值正午,朝会过后的李世民君臣踱步来到万花厅,在一阵谈笑风生的闲谈中,君臣们相继入座,在他们的酒席后大概空出了二十几张单人餐桌,显然是为房遗爱等一甲进士准备的。
李世民坐在正中央的主座上,环顾左右文班大臣,确认人都已经到齐后,这才对身旁的白简道:“叫新科进士们进来吧。”
白简应声过后,转头对着身旁的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正要与“小弟”走出万花厅,转身时余光恰巧看到了站在外殿竹帘儿中的房遗爱。
“天爷!房俊怎么站在外殿了?待会唱名少了他这个状元郎可怎么办啊!”
背地嘀咕一声,白简让几名小太监先去宫门外迎接一众进士,自己则迈着小碎步避过众人的耳目,神色慌张的来到了外殿之中。
白简见房遗爱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情急之下身后轻拍状元公的肩膀,同时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见白简不知什么时候“溜”到自己身后,房遗爱颇为吃惊,透过竹帘儿看向万花厅中的李世民君臣,小声道:“总管,不知我何时面圣?”
“面圣?是谁把你领到外殿来的?”白简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伸手拉起房俊,带着他悄悄走出了万花厅。
站立在御花园的廊道上,白简苦着脸道:“状元公,你是怎么进宫的?那些个新科进士可都在宫门外候着呐,多亏了咱家看到了你,要不然待会可是要失礼数的!”
面对白简的询问,房遗爱故意隐去了他被王有道宣进立政殿的事情,转而避重就轻的说道:“总管,待会进到万花厅我的性命都在须臾之间,失礼却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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