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扶正茶盏,喟然一叹,“哎,原以为太子殿下之所以性情改变,只不过是受了腿疾的原因。没成想却是长孙无忌从旁教导!”
“自从万岁御驾亲征,太子监国摄政之后。我便不怎么去东宫走动了,没想到我这不去倒好,却有人上赶着去使坏下绊子!”
魏征所说的“使坏下绊子上赶着去东宫”的人,自然不是指房玄龄。
杨波疾首蹙额,沉重地道:“此事未必是长孙无忌所教,太子今年已然二十三岁了,该教的你们教了,该知道的他也知道了。设想一下,长孙无忌虽然为人嚣张跋扈,但事关皇家长公主,他如何敢去跟太子开这个口?”
“话又说回来。”杜如晦抚髯轻吟,看向房遗爱苦笑道:“遗爱,为师有一句话说出来,你别不爱听。”
“恩师请讲。”房遗爱起身拱手,摆出了一副受教的姿态。
杜如晦呷了一口凉茶,又朝着房玄龄扫了一眼,过了许久,这才开口道:“长安城已经穿得沸沸扬扬了,都说你是为了贪图襄城公主的美貌,这才毒杀了萧锐!”
“放他娘的屁!”杨波正要争辩,可还没等他说完替房遗爱鸣不平的话儿,便被杜如晦扬手打断了。
杜如晦摆了摆手,皱眉道:“这事儿,我们乃至于满朝文武全都知晓察院审案的内情。但长安一百零八坊的百姓,乃至于我李唐数千万子民,如何看待?三人成虎是有多,人言可畏不可不防啊!”
“众口铄金君自宽!”房玄龄板着脸,冷冷地道:“清者自清,遗爱!明个儿,就将襄城公主送回...”
话说一半,房玄龄眉头微蹙,不由想到了之前房遗爱曾经考虑过的问题,“若是这个节骨眼将襄城公主送回原邸,怕是又要平增非议了!”
魏征微微点头,“此事不难,襄城公主住在状元府,有高阳公主陪伴,又有谢瑶环这位皇后娘娘的心腹盯着,谅众人也说不出什么话儿来。”
“好了,还是说正事吧。”杨波喟然一叹,目光复杂的看向房遗爱,喃喃道:“遗爱,太子殿下这三桩条件样样丰厚无比,贤侄没有动心?”
“动心?”房遗爱苦笑一声,拱手道:“房俊命薄福浅,名垂青史?最后怕是要遗臭万年留骂名吧?”
“画地封侯?以汉初八王为鉴,韩信命丧未央、彭越剁为肉酱、英布谋反被诛,余下者也多是凄惨收场。自古来君王之心宛若烟波浩渺,又有几人能够猜度出一星半毫呢?”
耳听房遗爱的感慨,杨波击节赞叹,“好!好见识!好远见!好深的城府哇!”
“诶!遗爱此事做得十分恰到好处。”魏征收起满面愁容,喃喃道:“在重利下不受诱惑,明哲保身实乃上上之选。”
杜如晦轻摇折扇,看向房遗爱,目光中带着欣慰和期许,悠悠道:“遗爱长大了,看得出河南道一行,受益良多啊。”
“避祸趋福以图后效,爱儿,实话实说,这些东西是不是谢女官教导你的?”房玄龄笑中带着深意,羞的房遗爱脸色绯红,恨不能里头扎进地缝中去。
杨波朗笑一声,“看将起来,老房家惧内的传统...遗传!”
此言一出,房玄龄、房遗直、房遗爱父子三人,目光一齐投向杨波,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这位兵部堂杨大人怕是已经死了不下千百遭了。
“言语讥讽,你...”房玄龄面庞微红,扫向房遗直、房遗爱,对杨波窃语道:“出言谨慎着点儿,这还有小辈儿呢!”
“哦哦。”杨波作势捂嘴,喃喃道:“是是,我唐突了。”
说完,与魏征、杜如晦相视一笑,眸中深意不言即明。
房玄龄呷了一口凉茶,取来折扇,一边思忖一边道:“爱儿拒绝太子虽是好的,但枉顾君臣大礼,怕是要留下遗祸的。”
“是啊,这些年来太子殿下的性格越发乖戾、孤僻,若是有朝一日登基大宝,遗爱...君王心迹怕是要秋后算账的!”
耳听魏征的忧虑,房遗爱停下用衣袖扇风纳凉的动作,眼望桌上被吃的只剩下半碟儿的柑橘,入神喃喃道:“若是这样,不教他登基为帝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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