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邹应龙渐渐落于下风,长孙津暗啐一声,“这些言官平日自吹自擂,弹劾起当朝九卿三公、皇亲贵胄也不见有半点迟疑,怎么眼下撞见房俊却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邹御史,此事房俊已经解释清楚,但不知还有无其它旁的事由?”
房遗爱原本以为邹应龙会就此退去,但没成想邹应龙却开口直指他的软肋——私纳秦、谢二女入府一事。
虽然先前曾在崇教殿接受过李承乾的言语批评,但眼下脱离了太子爷的视线范围,邹应龙随即又满血复活了,至于纳入小妾一事,这位兄台此时却是“选择性失忆”发作了。
“这个...”房遗爱言语支吾一声,搪塞道:“私纳...”
眼望邹应龙,房遗爱清楚的知道这位仁兄并非是老好人申念行,申念行最终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不得罪李承乾从而安稳致仕还乡,而邹应龙却并非此类息事宁人之人。
这帮子御史每逢“三六九”上朝会之前,总会将脖子洗的干干净净,以便为后来很有可能发生的“绑缚午门问斩”做一个较为体面的铺垫。在他们看来因劝谏被斩杀并不可怕,反而是一种“名垂青史、万古流芳”的天大好事,所谓“武死战、文死谏”有很大成分便是由此总结得来的。
而此刻站在房遗爱面前的邹应龙,其人生目标正是做一个“比干、伍奢”之流的诤臣!
当然他也只能按照“诤臣”的方向去努力,毕竟若论文韬武略他跟“比干、伍奢”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见房遗爱缄口不语,邹应龙喜上眉梢,“房驸马,为何忸怩不答?”
“房某纳妾一事,太子殿下不是交由吏部尚书申念行申老先生查验了吗?邹御史岂不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何必如此苦心竭力加以置喙?”
见房遗爱三缄其口,邹应龙隐约感到这场辩论赛的天平已经开始向自己倾斜,此刻虽然被房遗爱言语讥讽“多管闲事”,但哪里肯就此放手?任由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就此化作灰泥?
可就在邹应龙智珠在握似得打好腹稿,准备开始讲述这洋洋洒洒决定胜负的辩论时,突然起来的一声暴喝,再次令这位御史台右都御史乱了方寸。
“呔!那个大胆的狗贼,赶在状元府门前吊丧?!”
候霸林大步向前,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犹入无人之地,倒不是因为他臂力过人将行人尽数推开,而是因为此刻他手中正提着两把枣木大棒。
将身站在房遗爱身侧,眼望长孙冲的灵柩,候霸林心中的气儿便不打一处来。
“档!”
候霸林挥击枣木棒,敲打在棺木的棺盖之上,大声道:“哪家不要命的?敢将棺材放在状元府门前?”
眼见候霸林一副凶神恶煞、怒目金刚的架势,邹应龙立时傻了眼,要让他面对还算讲理的房遗爱,他还有周旋的余地,但从候霸林这身扮相看来,他这一番冗长的长篇大论说完,怕是要挨上几棒子才算了事。
“你是何人?!”见候霸林敲击长孙冲的棺木,邹应龙仗着胆儿询问道。
候霸林将两根枣木棒放在肩上,昂首道:“小爷陈国公府上少公爷是也!”
“少公爷?陈国公?”一听说是武将之子,邹应龙立时没了脾气,灰溜溜的退回言官队列之中,再也不发一言。
邹应龙不怕死不假,但那也是基于直言谏奏被皇帝开刀问斩的基础上。若是此刻稀里糊涂的被候霸林一棒子抡死,别说是名垂青史的诤臣,就是为国捐躯都混不上,这位老兄虽然认死理儿,但也没傻到硬着头皮找死的地步。
邹应龙退下了,但与此同时一个人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这个人就是今科榜眼长孙津。
“候霸林!你为何敲打我兄长的棺木?!”
此言一出,长孙澹、长孙润相继开口,与此同时言官、百姓议论纷纷,霎时便将房遗爱从“苦主”的身份,拉到了“仗势欺人”的尴尬境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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