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早已被范进告知高阳有喜一事,不过因为眼下正值长孙冲殉国、长安童谣遍布的阴霾下,所以他并未声张,也不愿旁人知晓。
自从房遗爱剑劈长孙冲棺木后,高阳公主有喜一事不胫而走,眼下值房中多数人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但碍于长孙无忌在场,倒也没人去碰这个霉头,但同官同品的杜如晦却是不会忌惮的。
事情被杜如晦点破,值房中登时一阵欢声笑语,杨波、马周等人纷纷道贺,就连关陇一派、萧氏一族的官员也违心说了几句奉承话。
长孙无忌坐在次座上一言不发,虽然面如止水,心中却是越发愤恨。
“冲儿一死,房俊那小畜生便有了后代,此消彼长,阴极阳生,房俊!你不得好死!”
正当长孙无忌背地咒骂时,值房的门帘儿陡然被掀开,接着一位身着三品绛红色官衣的官长,缓步走进了值房当中。
房遗爱头戴乌纱,身着三品官衣,看得众人懵然不解,房玄龄和杜如晦,一个父亲一个恩师,也是云里雾里不明就里。
“遗爱?你这是?”杨波起身走到房遗爱身侧,伸手扥了扥房遗爱所穿官衣,嘀咕道:“三品?文官?你上任尚书右丞了?”
此言一出,值房中众人目光所向,一水儿对准了房遗爱。
房遗爱感受到众人炽热、不解的目光,尴尬一笑,拱手对杨波道:“承蒙万岁厚恩,升任刑部侍郎。”
“什么!刑部侍郎?房驸马年纪轻轻便以位列部堂,前途不可限量啊。”
“是啊,在部堂历练记载,升任尚书位列九卿指日可待。”
“驸马允文允武,在下佩服。”
与房遗爱道喜的官员,多是山东士族、寒门布衣,反观关陇一派、萧氏一族,一个个面色难堪,坐在各自座上颔首不语,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还没等房遗爱从贺喜声中走出,耳畔便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二十岁升任刑部侍郎,我朝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先朝也不曾有过!此举不合律法!”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在状元府前被房遗爱持剑暗地威胁的御史台左都御史邹应龙。
自从当日率先拔脚溜后,邹应龙在御史台的地位一落千丈,一众言官对他多是鄙夷,这种落差让邹应龙怀恨在心,愤恨的目标自然正是房遗爱。
“邹御史。”房遗爱沉下脸色,拱手道:“此乃万岁旨意,与房俊何干?”
邹应龙起身拂袖,冷声道:“若不是你背地钻营,怎能落得刑部侍郎?”
邹应龙所指结党营私,说的自然是房遗爱出入东宫一时,虽然房遗爱每次坐着乘轿来回行走,但长安城人多眼杂,想要分辨出大名鼎鼎的房驸马的乘轿,却也不是难事。
邹应龙的讥讽让房遗爱心生不悦,强忍着心中愠怒,再次拱手道:“钻营不钻营自有公论,房俊乃是今科进士及第,本就官居尚书右丞,再来上任刑部侍郎有何不可?”
“六部乃是中枢之地,升任选拔需要层层审核,房驸马可曾外调任官?可曾学习过有关刑法?可曾熟悉刑部事宜?”
邹应龙自然说的有理有据,却忘了房遗爱曾外任河南道曹州通判一事。
见邹应龙说出这番质问,房遗爱背地冷笑不休,就连房玄龄、杜如晦也露出了丝丝笑容。
“房俊曾担任曹州通判,敢问邹御史,通判是何官职?”房遗爱语调不大,但却字字铿锵,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邹应龙手持笏板,正要开口,却见周围同僚大多面带嗤笑,不由老脸一红,想起了房遗爱先前的光辉事迹。
“主管诉讼、刑狱。”说完,邹应龙红着脸拱手道:“下官孟浪了。”
此言一出,房遗爱含笑拱手,与此同时,值房中不禁想起了阵阵轻言议论。
“房俊本是出名的布衣榜首,论舌辩就连渤海国番汉都不是对手,更何况邹御史了。”
“是啊,邹御史身居御史台不察民情,论舌辩自然不是房驸马的敌手。”
“先前渤海国番汉在含元殿被说的俯首称臣,就连一众国子监博士都对房驸马推崇备至,可见弹劾上本也得选对对手才是,不然只会自取其辱。”
邹应龙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最终按捺不住暴烈的脾气,冷声道:“下官已然失态,诸位何必落井下石?”
“不然不然,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们只不过是在引以为鉴。”
“你们!”
邹应龙官居西台御史数十年,在弹劾场中纵横无敌,却没成想今天竟败在了房遗爱手上,眼下面对众臣僚的嗤笑讥讽,只得拂袖冷哼,愤愤走出值房,去到门外候着上朝去了。
见邹应龙含羞离去,房遗爱心中倍感欣喜,不过就在他沉浸在喜悦之中时,身后一双阴鸷的眸子也在同一时间暗暗注视着他,准备随时发动致命的一击。
当然,眼下并非是发动那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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