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苏梁浅说的话,不但苏老夫人听进去了,苏克明也听进去了。
苏克明看着一脸凄楚望过来的萧燕,只觉得胃口倒尽,不过他多少顾忌苏倾楣和萧家,温和着声道:“母亲身体刚好,你就别惹她生气了,恺儿那边,也需要你去照顾。”
“还有方嬷嬷,我们苏府不需要这种喜欢挑事的下人!”
萧燕失神,后退了两步,苏倾楣上前,将她扶着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萧燕张着嘴,神情怅惘。
她虽然气方嬷嬷,但她身边就只有这么一位老嬷嬷。
因为苏泽恺的事,萧燕还没心思处置她,方嬷嬷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最近侍奉的很是周到,萧燕打算罚她,但并不准备将她打发走。
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了没牙的老虎,被苏梁浅拔掉了牙齿。
她看向苏倾楣,忽然想到什么,浑身一震,更加忧心,眼泪掉了出来,“再过段时间,就是朝春宴了,我和你哥哥这样,你……”
萧燕对苏克明算是寒心了,她也不知道苏克明对苏倾楣态度的转变,这句话,更多的是因为她对苏倾楣担忧的自言自语,当然,也有对苏克明的期盼。
经萧燕这样一提醒,苏克明很快想起朝春宴一事,他自然不能让苏倾楣没脸,思忖了片刻,询问苏母道:“母亲既不让萧燕管家,那准备交给谁?浅儿刚接手萧家的马场,事务众多,恐怕分身乏术。”
苏克明一副为苏梁浅考虑的口吻,萧燕本来就气的要命,苏克明这时候提起萧家马场,那就是在她伤口撒盐,萧燕觉得自己呼吸更加不顺畅了,苏倾楣也不由抿紧了唇。
“父亲的意思是?”
如苏克明所言,苏梁浅确实分身乏术,不单单是萧家马场的事,眼下还有季家那边,那么多的银子,后续还有许多事情要商量着处置。
“不如都交给楣儿如何?”
苏克明这建议,直接惊的萧燕瞪圆了眼,简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其他人也是诧异的很。
苏老夫人自然是不乐意的,但对一反常态的苏克明,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斟酌了片刻后道:“马上就是朝春宴了,她不也得时间好好准备的吗?她管好自己之前的那部分就可以了,另外的,让五姨娘协助帮忙。”
苏老夫人话一出,三姨娘几个人还有六姨娘,都不由看向五姨娘。
六姨娘还好些,毕竟她最近和五姨娘交好,而且怀着身孕,不容马虎,管家的这些事情,她没接触过也不懂,若是这时候接手,必然十分吃力,若对腹中的孩儿造成影响,那就是得不偿失。
三姨娘看着五姨娘的眼神,直接就带了火,嫉妒的苏涵月更是毫不客气直接道:“五姨娘只是个姨娘,姨娘管理后宅,这传出去,岂不被人笑话?”
“如果是三姨娘,你说的就不是这样的话了,既然姨娘的身份太低,那就将五姨娘抬为贵妾。”
苏老夫人的决定,让苏涵月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
五姨娘站了起来,走到苏老夫人面前跟前服了服身,推拒道:“贱妾出身低微,多年无所出,老爷没休了我,就已经是对妾身天大的恩德,而且贱妾根本没接触过这些事情,恐会辜负老夫人的期盼。”
苏老夫人对着五姨娘,声音温和许多:“谁都不是天生就会的,有些事可以学,你身上有些东西,却是人学不会的。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你慢慢学,你虽然无所出,但是我生病的这段时间,每天都过来照顾开导我,单凭这一片孝心,就有这个资格。明儿,你的意见呢?”
这要是以前,苏克明或许会反对,但最近,他对五姨娘很满意,点了点头道:“依母亲的意思,府里的事,就让五姨娘跟着一起,但外面的应酬,还是得楣儿她们。”
这个们,指的自然是萧燕。
苏老夫人不乐意,想要说什么,被苏梁浅制止,苏老夫人想想,也就没再说。
此事,落定。
苏涵月不由愤愤的瞪了三姨娘,三姨娘也憋屈,心理不平衡,不是她不来照顾苏老夫人,而是苏老夫人不适期间,她想进来福寿院都难。
她忽然想到,五姨娘算是苏梁浅的人,最近还真是和萧燕一起的人遭殃,和苏梁浅的则沾光。
邪门的很!
苏老夫人看向苏梁浅,“听说你院子里的那些人还没处置?像这种不知道谁是主子吃里扒外的下人,留着做什么?都发卖了!”
苏梁浅躬身道是,随后解释道:“之前祖母身体不适,我哪有那个心思?而且我也担心,万一要因为孙女儿的过错,影响了祖母身体恢复,岂不成了罪人?”
“也就你,事事为我着想顾忌。”
苏老夫人轻拍着苏梁浅的背,问二姨娘,“她的伤势好些了吗?”
苏老夫人虽然不打算记苏如锦的仇,但心里到底是介怀的,她也不是什么心慈的人,亲自去探望或者是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这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关心了句。
二姨娘有些走神,一直到得了封赏的五姨娘也看过来,对她道:“二姨娘,母亲问你话呢,三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一提起苏如锦,还是对她的关心,二姨娘的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一脸悲痛道:“毁了毁了,这辈子都毁了。”
苏老夫人想到曾经那个温文鲜活的苏如锦,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听说情绪很不稳定,等伤势好了,就去庄子养着吧。”
二姨娘没接这话,无声落泪。
在苏如锦腿没被咬前,她就有离开的打算,那时候苏如锦死活不同意,现在还是一样。
二姨娘在苏如锦情绪还算稍稍稳定的时候提了几次,说带她走,离开这个冰冷残酷的地方,只要一提,苏如锦就发疯,二姨娘现在说都不敢再说。
苏老夫人看她这样,又不由叹了口气。
苏梁浅从她的怀里起身,扬着笑脸道:“祖母身体能好,这是天大的喜事,值得好好的庆贺,但如今苏府在风口浪尖,正值多事之秋,不宜大肆操办,祖母也要好好休息,最近这段时间,府里的下人也辛苦了,不如给他们封个红包,如何?”
苏梁浅一副发自内心高兴的样子,气的萧燕,瞪圆的眼珠子不停的转。
苏老夫人则为苏梁浅的这份心思,发自内心的开心,“我生病期间,就只有你,坚定认为祖母会好。”
苏老夫人不禁落泪,“就算要赏,也不该你出银子。”
苏梁浅摇头,一派讨人喜欢的天真,“孙女高兴乐意。我这次也买了赌彩,五十两呢,现在翻了十倍,就是五百两,季夫人早上来的时候,我和她说了,让她把银子就支取给我,现在已经送来了,还是散好的碎银,祖母看到大家的笑脸,也能高兴。”
而萧燕他们,估计会很扎心。
苏倾楣看着苏梁浅似发自内心的笑容,五百两银子,说给就给,还真是出手阔绰,这就是和季家交好的好处。
苏涵月嫉妒坏了,心里也很郁闷,苏梁浅买了怎么不告诉她,要告诉她的话,她就和她买一样的了。
苏克明想到五百两银子,却有些肉疼,“那可是五百两银子。”拿来孝敬他多好。
苏老夫人瞪了苏克明一眼,拉着苏梁浅的手,“那我就将早上给远慧大师的一百两银子,一并添给你,凑个六六大顺。”
苏克明看着往日堪比铁公鸡的苏母,她对他都没这么大方,他觉得苏梁浅真的是给苏母灌了迷魂汤。
苏老夫人又叮嘱了许多事,这才让众人离开,只留下苏克明一人。
“说吧,你又在做什么妖?”
苏克明觉得,自苏梁浅在苏老夫人面前受宠得脸后,他这个亲生儿子的地位,越来越低了。
反正以前,苏老夫人定然是不会这样和他说话的,更不会在有第三者在的时候落他的脸。
苏老夫人看着面色不愉的苏克明,“我和你说多少遍了,一碗水端平,你是怎么做的?”
“你对浅儿和楣儿端平了吗?你不也没端平吗?”
苏老夫人想说那能一样吗?苏梁浅不单单是她的孙女儿,还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且处事那么贴合她的心意,纵是有那么一些私心或者做的不好的地方,她也依旧无法不满。
她还没说,就见苏克明一副鬼祟的样子,四下张望,确认没人,凑到她跟前,小声道:“昨晚,我不是跟远慧大师一起出去平息众怒了吗?路上,我就问他,将来谁有机会继承大统,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的吗?”
苏老夫人听他提的这事,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虽然她是身居后宅的妇道人家,但也知道,皇家,尤其是皇位的事情,是不能随便提起的。
她看向苏克明,对此是有些好奇的。
苏克明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他说,七皇子,前途无量。”
苏老夫人坐直身子,有些不敢相信。
她对诸位皇子倒不是很了解,但知道,七皇子是苏倾楣将来要嫁的人。
她心道了声难怪,难怪苏克明对苏倾楣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甚至明明对萧燕诸多不满,还是要在外人面前,护着她的体面。
她以为是因为萧家,现在才明白,这是护苏倾楣的体面。
“我知道您偏疼浅儿,但你要真爱她,为她着想,就劝着她,让她别把楣儿得罪的狠了,对七皇子也客气些。还有,您对楣儿也好些,别让她记你的仇,还有萧燕,您再讨厌她,她也是楣儿的生母,惩罚惩罚出口气差不多就得了。”
苏老夫人看向苏克明,“真的是远慧和你说的?”
苏克明做发誓状,苏老夫人想到他的反常,再想自己这儿子还不至于为了维护女儿媳妇,和自己撒这样的谎,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苏克明知道苏老夫人肯定能听得进去,继续道:“还有——”
他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苏老夫人瞥了他一眼,催促道:“说。”
苏克明面带几分尴尬,还是开了口,“浅儿那边,她不是和五皇子季无羡他们都交好吗?您和她说说,让她找机会,帮我美言美言几句,保住我户部侍郎的位置,现在家里,也就只有您的话,她能听得进去了。”
苏老夫人翻白眼,“你也是在京城做了这么多年官的人,明儿啊,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人可以趋利,但不能没有气节,你是怎么做的?”
苏克明见苏老夫人没说帮忙,反而教训自己,一下就急了,跪在她的脚边道:“母亲,家里就我的官做的最大,族里所有人都羡慕你,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有今日的啊。”
哪里不容易了?刚中了举人,就阴差阳错成了如日中天时沈家的女婿,一步登天,这么多年,倒是背靠大树,但一动不动。
以前是沈清,现在是苏梁浅,苏老夫人觉得苏克明的命还真好,但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儿子不争气,还忘恩负义。
“母亲,我也是受害者啊,而且,锦儿恺儿又变成这个样子,我现在都成了京中的笑话了,我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要变成平民,会被人整死的。”
苏克明嚎着请求,就差没哭出来了。
苏老夫人看着他这没出息的样,既上火又无奈,生出了几分疲惫,“我考虑一下。”
跪在地上的苏克明,抬头看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叹了口气,“对浅儿好些,用几分真心,这孩子,是重感情的。”
苏克明道是,苏老夫人摆了摆手,“你走吧,我一个人静静。”
“儿子告退!”
苏克明看苏老夫人这样子,不敢也没有纠缠,起身离开。
苏克明这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苏老夫人一个人。
她静静的看着苏克明消失的方向,满目的惆怅和担忧,还有无奈,一个人叹气,她正闹心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有些嘈杂的喧闹声。
很快,连嬷嬷从外面进来,为难着道:“老夫人,徐嬷嬷说要见您,她说有话要对您说,说什么都不肯走。”
皱着眉的苏老夫人,眸色一下变的冷戾起来,“做错了事受惩罚,还有脸闹了,让她进来,我看看她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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