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梁浅走到门口,她的嗓子明明都已经叫的干裂了,还是不停。
苏梁浅叫住要掀开帘子的二姨娘,“等她骂不动了再进去。”
二姨娘迟疑了片刻,收回了手。
苏梁浅在门边又站了好一会,一直到苏如锦的咒骂她的话声,断断续续的听不怎么见了,这才进屋。
苏如锦的床帘,一直都是放下的,刚刚苏倾楣苏克明来了才拉开了,不过因为门窗是闭合着的,屋子里还是暗暗的。
苏梁浅一进去,就听到苏如锦的气喘声,可见刚刚对苏梁浅的怒骂,她是用尽全身力气的。
苏梁浅看了眼站在床边的绿珠,二姨娘很快会意道:“绿珠,你下去吧。”
苏如锦刚刚太大声了,累的脑子都是发昏发沉的,听到二姨娘的说话声,意识到什么,很快翻身,看到苏梁浅,混沌的眼眸在瞬间聚焦,那里面盛满了言语难以形容的恶毒和黑暗,就那样落在苏梁浅身上。
“骂够了吗?”
苏梁浅缓缓向她走去,一步步,是高高在上的傲然,苏如锦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她俯视的芸芸众生,有种被蔑视的激怒。
“我刚刚虽然没进来,但你骂的我都听到了,如果没骂够的话,你可以继续。”
苏如锦最恨的就是苏梁浅这幅没有情绪波动的样子,不过刚刚骂了那么久,她现在是口干舌燥,都没让绿珠倒水,二姨娘就将她打发出去了。
苏如锦喉咙生疼,反正苏梁浅已经听到了,她不想再骂,也骂不动了,主要是自己骂了那么久,苏梁浅一点反应也没有,她这样的态度,反而是让苏如锦特别上火堵心,不愿再做无用功。
苏如锦愤愤的瞪着苏梁浅,那眼神,像是淬了剧毒的毒蛇。
她看着已经走至床边的苏梁浅,猛地坐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头晕的撞在床板上,苏如锦痛的流眼泪水,直觉得诸事不顺,所有的一切,都和她作对。
只要有苏梁浅在,她的一切,都糟糕至极。
二姨娘想上前查看,被秋灵拦住。
她想到苏梁浅的叮嘱,不安,不过苏梁浅并没有让她离开,她又觉得稍稍放心了些。
苏如锦头晕乎了片刻,有所好转后,一只脚踢开了被子,与此同时,另外一只手掀开了裙摆,露出了那条被晋獒咬断的腿。
二姨娘在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的时候,想要阻拦,但苏如锦的动作极块,一气呵成,连给她张口的机会都没有。
二姨娘看着她腿上的伤,伤口似乎是裂开了,白骨血红,弄的床上都是血,心就像被刺了似的,再看她那张消瘦泛黄,完全没有任何光泽,根本就不像十几岁少女的脸,眼泪忍不住就流了出来。
苏如锦的目光,落在苏梁浅身上,注意力也在她身上,此刻二姨娘如何,根本就不在她关心的范畴。
她失望了。
苏梁浅表情未变,完全的无动于衷,就好像那不是鲜血淋漓的伤口,而是一头刚宰的猪,那是被砍断的猪蹄。
不,表情比那还要淡定。
不要说苏梁浅了,她身后拦住二姨娘的秋灵,也没有表露出畏惧恶心,只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苏梁浅将苏如锦踢开的被子拿到一脚,在她的腿边坐下,用手指对着她的伤口戳了戳,只是随意的那么一戳,苏如锦顿时痛的龇牙咧嘴,叫出了如杀猪般的声响。
一旁的二姨娘咬着嘴唇,头皮发麻。
“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苏梁浅将手上染上的血,在苏如锦另外干净的衣裳上擦了擦。
苏如锦痛的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在冒汗,好一会才缓过来,看向苏梁浅,比起之前,因为虚弱,没什么威慑力。
“苏梁浅,你这个变态,就是你害得我!”
苏如锦看着苏梁浅脸上的笑,真觉得她变态。
这样的伤口,寻常的人看了不是会觉得恶心的吗?虽然苏倾楣一直在伪装,但苏如锦知道,她是很恶心的,更不要说苏克明了,苏如锦觉得他回去估计都会做噩梦,这就是苏如锦想要达到的效果。
“我害得你?我怎么害你了?好,就算是我害得,苏如锦,我都已经是那样恶毒心肠的人了,你给我看这个,你觉得我会同情吗?还是害怕?我只会觉得你是罪有应得,而幸灾乐祸,至于旁的人,想来和我也是差不多的,你这种自暴自弃的做法,也就你姨娘会觉得伤心难过。”
上辈子,她没少面对着这样的伤口吃东西。
苏如锦听苏梁浅提起二姨娘,不由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苏梁浅在她的耳边道:“好好看看,认真看看。”
苏如锦就好像魔怔似,没有移开目光。
二姨娘已经完全不是印象中的那个样子了,不住的掉眼泪,在看向她的时候,既心疼又无奈,透着说不出的心酸。
她温柔美丽善解人意的姨娘,怎么成这样了?
“看清楚了吗?二姨娘这个样子,你还认的出来吗?是不是觉得不敢相信,她瘦了这么多,老的这样快,完全不是以前的模样,这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不孝女!”
二姨娘看着直直的盯着她的苏如锦,手捂住脸,痛哭出声。
苏如锦扭头看向苏梁浅,张口,苏梁浅在她之前,冷冷的打断,“是不是又想说,这是我造成的!苏如锦,你自己开口问问二姨娘,到底是谁让她变成这样的!”
苏如锦的目光再次落在二姨娘身上,但那样的话,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苏梁浅手指着二姨娘,继续道:“苏如锦,你再好好想想,二姨娘是怎么一点点将你拉扯成人,这些年,她是怎么精心栽培培养你的?这个人,才是一心一意为你着想,为了你可以不顾一切的人,你是怎么做的?你居然质疑她对你的这份关爱,误解她种种为你着想的劝导,去相信一个居心叵测的人,所以苏如锦,是谁害了你,谁都害不了谁,除了自己自以为是一意孤行的愚蠢!”
二姨娘没想到,苏梁浅会和苏如锦说这些。
她一字一句,完全戳中了二姨娘的心,这阖府,真正体谅理解她这个做母亲的心的,让她有所安慰的,竟然是刚从云州回来的十四岁女娃。
“从你出事到现在,你以为痛苦难受的只有你?你错了,你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比你还要痛苦难受!她身上的伤,你知道是怎么造成的吗?她关心你,你关心过她吗?哪怕只是一句的安慰吗?”
二姨娘哭的越发悲痛,除了伤心,还有委屈,没人体谅只能一直含泪放在心上的委屈,只有在面对某种关心时,才能发泄出来。
苏如锦本来就混混沌沌的,意识思绪很容易就被牵动,她看着苏梁浅,怒吼道:“比我还痛苦难受,你知道我承受的是什么吗?我毁了,我这辈子都被你苏梁浅毁了!我现在这个样子,自己都自顾不暇,我有什么资格去关心别人,我根本就不能高嫁,她还有什么可指望的!”
二姨娘冲到苏如锦面前,跪在床边上,含泪看着她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锦儿,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的女儿,只要你活着,不管什么样,我们母女两在一起,母亲都是知足的!”
这样的话,这几日,二姨娘不知和苏如锦说了多少遍,但苏如锦就没一次是听进去的,二姨娘已经不抱希望了,甚至懒得再说,但现在,她却还是忍不住抱着那微弱的希冀,希望苏如锦能听得进去。
“锦儿,我们离开,离开这个冷冰冰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母亲会一直照顾你陪着你的,也不会让你吃苦的,好不好?”
苏如锦一听还是离开,下意识的将二姨娘推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怒视着她道:“我知道了,你们商量好的,一搭一唱,就是想要我答应你离开是不是?不,我不走,我说了,我不走,要走你走!”
她看向苏梁浅,带着恶意的挑衅,大声道:“你想让我走是不是?那我偏就不走!”
二姨娘被苏如锦一把推倒在地上,哭声不止,满是绝望。
苏梁浅起身,扬手给了苏如锦一巴掌,苏梁浅力度不小,苏如锦直接被打趴在床上。
苏梁浅走至门口,她是准备将门帘撩开,一直在门外偷听的绿珠看到突然出现的苏梁浅,整个愣住,在苏梁浅的注视下,仿佛做贼心虚般的逃跑。
苏梁浅并没有叫住她,而是将帘子挂上,随后由秋灵帮忙,将屋子里的窗户,也全部都打开。
此刻,正值夕阳西下,明亮的暖橘色光芒,一下照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而在昏暗甚至黑暗的环境中生活了一段时间的苏如锦,却不适极了,眯着眼大声呵斥苏梁浅道:“拉上,都给我拉上!”
苏梁浅自然是不会听她的话的,看着捉狂的苏如锦,“只有阴沟里的老鼠,才会让自己一直活在黑暗里。”
长期生活在不见阳光的黑暗中,就算是正常的人,也会变的阴暗暴躁,更何况是苏如锦这种情况。
苏梁浅挑衅着说完这句话,四下环顾了一圈,目光落在了苏如锦已经搁置了许久的梳妆台上。
苏如锦很快意识到苏梁浅要做什么,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抗拒,脸色煞白,“苏梁浅,你是疯了吗?你给我滚,给我滚!”
苏如锦看着已经取了铜镜的苏梁浅,整个人都在哆嗦,“我让你滚,听到了没有!”
苏梁浅已经转过身来,看向苏如锦,没有表情的脸,是不容她抗拒的冰冷强势。
苏如锦往床内的方向缩,在她看来,此刻的苏梁浅,就好像是张开血盘大口要将她吞掉的魔鬼。
“苏梁浅,你都已经将我害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想要怎么样?是不是一定要将我逼疯逼死你才甘心!”
苏如锦看着苏梁浅手中泛光的铜镜,浑身都充满了恐惧。
“谢公子是瞎眼了吗?他怎么会看上你这种心肠歹毒的女人!你不要过来,听到了没有,不要靠近我!”
都这时候了,苏如锦还不忘谢云弈,惦记着他。
苏梁浅知道,苏如锦现在这种状况,必然是会排斥照镜子的,但她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她知道怕就好。
二姨娘看苏如锦这样子,不忍心,却没有阻拦。
苏梁浅走到床边,冷凝的脸,透着说不出残忍,“你不是很厉害的吗?动不动就死,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照镜子吗?”
跟在苏梁浅身后的秋灵,极其配合的将床上的苏如锦扶了起来,苏如锦奋力挣扎,但就算是如此,依旧不敌大力王秋灵,很快就被扶着坐了起来。
秋灵一只手制住苏如锦,另外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不让她乱动,苏梁浅在苏如锦闭上眼睛前,将镜子送了过去。
苏如锦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不由瞪大了眼睛,忘记了闭眼。
镜子里,少女的脸泛黄,完全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通透白皙,下巴尖的能戳手,眼睛猩红,那里面的恶毒疯狂,让她整个人看着都有些狰狞,因为一直躺在床上,没有梳洗,蓬松的头发,就和鸡窝一样,乱糟糟的,衣服也皱巴巴的,要说是乞丐,也不会有人怀疑。
她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苏如锦不住的用力晃脑,失声尖叫,挥着双手想要将苏梁浅手中的镜子打破。
这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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