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同样的畜生不如。
苏梁浅冷硬的心,对苏克明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憎恨,恶心的憎恨,一起动了的还有杀念。
苏梁浅是没打算让苏克明好过,但却是第一次动这样的杀念。
秋灵影桐都是极敏锐的人,苏梁浅的这种变化,她们很快就察觉到了。
苏克明也觉得苏梁浅不对劲,而这种不对劲,是让他心里也生出恐惧畏惧的,苏克明自是不会服软的,为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他上前一步,挺直胸膛,昂着头道:“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他的声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大,义正言辞道:“你别忘了,你姓什么,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你所有的一切,也都是我的功劳,你是我女儿,女儿就该听老子的话!”
苏克明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仿佛这完全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命?她的命,早就被她的爱女害没了,而这其中,未尝没有苏克明的功劳。
苏克明生她将她带来人世的恩情,她早就还完还清了,她现在可不欠她的。
“父亲这般宠着大妹妹,是因为宠她爱她还是将前途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苏梁浅直视苏克明,苏克明微怔,没回。
苏梁浅脸上是讥诮的冷笑,从他身边经过在靠湖建的木椅坐下。
其实不需要苏克明回答,苏梁浅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之前因为苏老夫人的赌局,大家都觉得是苏倾楣害的他们输了银子,聚在苏府门口,苏克明对她还动了怒,他对苏倾楣的宠爱,从来就不是无条件的。
他真正爱的,就只有自己,还有权势。
苏梁浅脸上的讥诮,刺了苏克明的眼,“楣儿听话又懂事,一心为我为家里着想,这样的女儿谁不疼爱,哪像你,我真,我真恨不得——”
苏克明气的咬牙,忍着没将话说出口,苏梁浅手撑着凭栏,支着脑袋,笑着替苏克明将话说出来,“恨不得我一出生就将我掐死是吧,父亲,我外祖父他们那时候还在呢,借您十个胆,您也不敢啊!”
“苏梁浅!”
苏梁浅的话,刺激的苏克明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沸腾,他大步往苏梁浅的方向走了两步,手还没扬起来,被横在中间的影桐,用剑挡了回去。
“反了,你是要反了吗?”
苏梁浅冷冷的看着苏克明就好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似叫嚣的样,心里更看不起他。
这个男人,明明是靠着她母亲,靠着沈家,才有今日的,却不肯承认,还极力的想要抹杀,吃软饭,忘恩负义,薄情寡义,这些和夜傅铭完全就是如出一辙,但他没夜傅铭能忍,当然,因为身份,所处环境,眼界的不同,他也没能掀起夜傅铭那样的风浪。
苏梁浅想了想,也觉得不对,苏克明不是不能忍,他就是在外面太能忍了,完全没原则没底线,各种受气,所以在家人面前,不管合不合适,都各种想要一家之主的权威。
自尊心太强的人,往往是因为自卑。
“父亲最好现在也不要这样冲动,毕竟我不单单是您的女儿,还是皇上钦封的县主,准太子妃,外祖家,现在勉强也算重获圣恩了,您要让我出个什么事,自己铁定也是要赔进去的,为了自己心爱的二女儿,折损自己,这对您来说,好像不值吧。”
苏梁浅歪着脑袋看苏克明,继续道:“丫鬟呢,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您觉得我这样的不孝女,会告诉您吗?”
苏梁浅一口一个您,在苏克明听来,却讽刺至极。
苏梁浅睁大的眼睛明亮,她本来就没打算和苏克明走多近,面子上能过得去,就已经是给彼此的周全。
她之前就是担心苏倾楣出了事,再加上她风头正盛,被苏克明缠上,所以特意叮嘱让远慧找苏克明说那一番话,现在就此闹翻,苏梁浅半点也不后悔。
她之前愿意给那样的周全,还是有几分看在苏老夫人的面子,没想到苏克明倒是得寸进尺,苏倾楣更觉得苏克明是父亲,事事挑唆着他出面,意图压自己,虽然她并没有让最后的结果,如苏倾楣所愿,但苏梁浅还是挺恶心的,就像这次。
既如此,那她就将话挑明,就算不能一劳永逸,想来苏克明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仗着父亲的身份,给她滋事。
“我出生没几天,就被送到了外祖家,之后又在云州呆了将近十年,父亲对我,可从来都是不闻不问,还有,这次不是我自己要回来,而是您为了利用我和太子的婚事,为自己谋取好处,接我回来的!”
苏梁浅的眼眸,明净澄澈,同时又透着犀利,直接将话挑明。
“您再逼我,您要再逼我的话,我就找季无羡五皇子,让他们直接把那丫鬟带到皇上面前,告御状。”
苏克明已经不是要发脾气了,他简直想将府里的护卫找过来,制住苏梁浅身边这两个丫鬟,然后亲自动手,教训苏梁浅一顿。
苏梁浅的话,却让苏克明就好像被雷劈似的,苏克明打了个激灵,“你——”
敢字还没出口,一直斜斜坐着的苏梁浅,忽然坐直了身子,含笑道:“父亲可以试试,看看我敢不敢?”
苏梁浅的声音不重,一字字却似敲在苏克明的心坎上,完完全全就是打中了他的七寸,苏克明的一颗心忐忑的狂跳起来。
因苏梁浅的这番威胁,苏克明的神色,声音都软了下来,“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苏梁浅的样子,他看着一点也不像开玩笑,她是真的敢。
“父亲说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不爽大妹妹和夫人已经很久了,开心最重要嘛。”
苏梁浅的声音浅浅淡淡的,一副任性的样子。
苏克明一颗心乱的,心中再怎么牙痒痒,也没了脾气。
不是没了脾气,而是不敢有脾气。
苏梁浅站了起来,再次走到苏克明身边,脸上的笑深了深,“这个家,本来就是父不父,子不子的,父亲没对我尽到过父亲该有的责任,凭什么让我这个做女儿的要有孝心?”
“你,你——”
苏克明觉得苏梁浅这番言论,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气的嘴唇都在哆嗦。
“你这是什么理论,就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
苏梁浅听苏克明这番话,就知道他被气的理智全无了,不然的话,注意言辞爱惜形象的他,说不出唾沫星子这样粗俗的话。
“父亲都不怕,我怕什么?二姨娘为什么会站在我这边?我用什么蛊惑了她?这你得问问苏倾楣她做了什么!”
苏梁浅直视苏克明,“我是父亲的女儿,身上流着和父亲一样,可以六亲不认的血,喜欢的也是听话懂事不给我找麻烦的人,在外人面前,我会给你留颜面,但是您最好不要认为我是您女儿,就试图掌控我,让我对您言听计从,那样我会生气的,我一生气的话,后果就会很严重,譬如说管不住这张嘴,在五皇子等人面前,说您的坏话,还有大妹妹的是非。”
苏克明盯着苏梁浅,眼睛瞪的极大,气的脑袋都在发昏。
苏梁浅服了服身,“女儿就不打扰父亲了,告退。”
礼数,果然如她所言,周到极了,苏克明却气的,透不过气。
苏梁浅往外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看着面色铁青的苏克明,“我,父亲是指望不上了,您一直也不想指望,您回去后,可一定要将我这番话带给大妹妹,让她别动让您找我麻烦替她出头的馊主意,这一套,在我这里行不通,还很有可能会弄巧成拙,我冲动起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苏梁浅说完,转身离开,跟随着她一同离开的秋灵回头,对着气的眼睛都冒金星的苏克明,做了个鬼脸,苏克明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没晕过去。
他两条腿抖的厉害,站都站不稳,扶着柱子坐下,看着苏梁浅离去的背影,那双眼睛,已经不是喷火了,而是带火的利箭。
他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幸了,竟然会有这样的女儿。
苏克明转而想到,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扩大,对苏倾楣再产生不利的影响,但现在二姨娘和苏梁浅,都油盐不进,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
苏克明愤愤的想着,等将来苏倾楣嫁给七皇子,七皇子踏破万难,登上那个位置,他一定要好好教训苏梁浅这个不孝女。
苏梁浅径直离开,走了好一段路,还能听到身后苏克明呼哧呼哧骂骂咧咧的声响,苏梁浅没有回头,面上也是冷冰冰的,问秋灵道:“二姨娘怎么样了?”
秋灵想到二姨娘那样,心里微酸,“一直哭呢,觉得自己不该在三小姐面前和老爷谈事情,一直在自责,眼泪就没停。”
苏梁浅皱了皱眉,也大感莫可奈何。
很多伤痛,都是言语抚平不了的。
“二姨娘说将绿珠送出去了?”
从苏克明的话中,苏梁浅不难猜出大概。
秋灵点头,“说送到了一个很隐蔽的地方,老爷要将她掐死的话,会有其他的人带她去衙门击鼓鸣冤,但绿珠就在府里,老爷现在气头上没去查所以不知道,但这事根本瞒不住多久,绿珠在三小姐的院子,实在不安全。”
秋灵说的这些,苏梁浅自然也是考虑到了的。
而且,绿珠对苏倾楣很是忠心,想让她当众咬出苏倾楣,根本就不现实,这一点,二姨娘应该也很清楚。
再就是,苏梁浅短时间,还真的不想苏倾楣和夜傅铭的婚事,生出什么变故来。
夜傅铭,苏倾楣,萧家,都是她要对付的,让他们成为一条船上的人,是相对简单甚至是一劳永逸且不会牵累无辜的法子。
苏梁浅抿着嘴唇,思考了片刻,斟酌了片刻,“你将放在湖心亭发生的事情,挑拣着告诉二姨娘,你就在三小姐的院子里伺候,暂时不用回来我身边,苏倾楣她们肯定会很快就打探到绿珠的下落,你看好绿珠,别让她现在就死了,还有,告诉二姨娘,我去找老夫人了,你让她将人带到福寿院去。”
苏梁浅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我亲自去找二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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