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商议要事的地方,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了?”
夜向禹这话是看着谢云弈说的,指示性很强。
太子和谢云弈就只在朝春宴上同时出现过,谢云弈见过太子,太子却没见过谢云弈,两人没有任何的接触,更不要说恩怨,但托夜傅铭的福,太子却是知道谢云弈的。
苏梁浅受伤的第二日,夜傅铭在苏梁浅谢云弈还有季无羡三个人那里连连吃瘪,他满心都在盘索着报复的手段,虽然最后碍于重重的考虑克制住了这样的愤怒和冲动,但这口气,他却是咽不下去的,回来后,就在太子这里挑拨,言语间流露出的讯息就是,苏梁浅和谢云弈有奸情。
夜向禹自己风流成性,但他自诩身份尊贵,自然是受不了被戴绿帽子的,要不是被夜傅铭拦着,都去找苏梁浅兴师问罪了。
夜傅铭告了状不假,他也不后悔,但他心里却不想苏梁浅知道自己背后给她穿了小鞋的事。
不但如此,谢云弈和季无羡交好的事,夜傅铭也一并告诉了太子。
夜向禹这段时间也没少在季无羡那里受气,季无羡是季家几代单传的独子,他不能怎么样,现在出现谢云弈这号人,太子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报复机会?
苏梁浅皱着眉头,也沉下了脸来,“太子,我今日来,是谈正事的,您要觉得这耽误了您的事不想谈,那就回去。”
太子除了女人,还能有什么正事?这是在场地方官员的共识。
“苏梁浅,你现在是在袒护这个野男人吗?你说,你们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给本宫戴绿帽子了?”
苏梁浅啪的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脸色阴沉,目光也是,满是沉沉的戾气,看向太子,“绿帽子?我与太子是什么关系,我心里很清楚!太子,您是太子,就该有太子的样,王承辉!”
苏梁浅就叫了个名字,王承辉马上会意,道了声是,站了起来,搂着太子的脖子,就将他往外面拖,“表哥,你屋子里的那些小美人都还在等着您呢,您就不要在这里耽误苏大人他们谈论正事了!”
王承辉下手很重,被他弄痛的太子是嗷嗷的叫,大声呵斥让他松手。
王承辉气的,简直想把太子的嘴巴给缝起来,蠢就算了,还和瞎子似的,他难道看不出来给谢云弈难堪比直接针对苏梁浅季无羡更让他们气恼吗?
“王承辉,你放肆,给本宫松手!”
王承辉才不管他呢,硬是将他拖了出去。
众人目送着太子就好像犯人似的被拖着离开,脸上的表情是显见的痛苦——
心里那么高兴是怎么回事?
好吧,虽然是太子,但是这种谈正事的地方,确实不怎么适合他。
一直到太子的声音消失,苏梁浅脸色才稍好看些,她往夜傅铭的方向看了眼,夜傅铭被她盯着,竟有种头皮发麻的心虚感。
他知道,苏梁浅肯定知道了,夜向禹那个蠢货。
苏梁浅坐下,这才敛了那让人发毛的凛人气质,“现在开始谈正事。”
众人集中注意力,老实坐好。
“我此次从京城来之前,皇上召我入宫,见了远慧大师,远慧是个神通的高僧,他提前窥得天机,告知我,清河县会有地动之灾。”
苏梁浅之前就让人传播远慧的事迹,尤其是在地方的官员间,所以他们一听远慧的名号,再听说地动之灾,脸色都变了,这事又是从苏梁浅的口中说出来,他们虽然觉得难以置信,但又觉得不能不相信。
底下的地方官员相互对视了眼,已经有议论的了,但很快,沉静了下来,齐齐看向苏梁浅,有人道:“百年来,清河县从未听说过有地动之灾啊。”
“在鸣金村被淹之前,谁会想到,只是一场雨,让整个村子都覆灭了。”
苏梁浅的反驳很有力,其他人没回。
“大人以为如何?”
苏梁浅正要开口,外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是太子回来了,他身后跟着王承辉,和之前不同的是,先前是王承辉扣住他,而现在,则是几个下人扣住了王承辉。
太子不是王承辉的对手,但在这别院,下人士兵更听太子的话,所以王承辉拖着太子出去没多久,太子就找到了帮手。
“太子觉得,事情重大,不能没他,不过他答应了,会保持安静,不乱说话。”
王承辉干笑着替太子解释。
太子抬着下巴,冲着苏梁浅冷哼了声,然后昂首挺胸的回到自己先前的位置坐下,还不忘回头恶狠狠的瞪谢云弈一眼,不过嘴巴确实很老实,没开口说什么让人不爱听的话。
他对地动之事一无所知,要苏梁浅公报私仇——
他要死了,苏梁浅是可以嫁新太子的,事关自己身家性命,太子觉得,自己不许参与。
季无羡看着太子装模作样端坐着的样,从鼻孔里轻哼了声,“太子担心什么,要有这样危险的事情,要也是您先走,您身份尊贵,可不能出事,不然我们可担待不起。”
夜向禹绷着脸没好气的看了季无羡一眼:“你知道就好。”
其他人:“……”
北齐怎么会有这样不可理喻的傻缺太子?难道皇上脑回路也没问题,还是眼睛有问题,正常人谁会立这样的儿子做太子?皇上又不是没儿子,他那么多儿子呢。
苏梁浅看着底下众人的目光,不动声色:“好了,继续谈正事。”
苏梁浅就之前的话题继续,“清河县这几个镇都还算繁华,有万余人之多,事关这么多条人命,这么多家庭,自然是要慎之又慎,我的意见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动员所有人撤离。”
这么多人,时间又短,清河县和泗水多山,这样的地方并不好找,季无羡找的几处,只是相对的开阔,一些是有树木的,但苏梁浅下令砍了。
“远慧大师是神通广大,听说大人祖母的病都是他给治好的,还有泗水的灾祸,但是清河县距离京城路途并不近,百姓之前并未听说过他的名号,而且这事到底无凭无据。城中的百姓多世代居住在此,就因为一句话舍弃家园离开,背井离乡的,他们恐怕不愿。”
清河县令满脸忧虑,斟酌着道。
苏梁浅一心为民,他和百姓都是相信的,但光他相信没用啊,那么多的百姓,可不是好说服的。
清河县县令觉得自己是不敢在家里住着了,他心想着,等从这里离开后,他就回府,要家里的人收拾细软,通知家里的亲戚,全部离开这危险之地。
若是没有最好,他们在外避祸一段时间再回来,也没什么损失。
有清河县县令底下的官员附和着道:“是啊,百姓从城中撤离后,住在哪里?吃什么?还有就是,家中的财物如何安置?细软银钱还好收拾,寻常百姓家中都养了家畜,鸡鸭猪样,鸡鸭的话还好些,许多百姓就指着家里养的猪过日子的,他们怎么可能丢下这些东西不管?但是这些畜生,怎么带?就这样让他们撤离,他们肯定是不会同意配合的。”
苏梁浅自然知道,那些东西,对寻常百姓来说,有多重要。
“方大人刚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我今天将各位大人叫来,就是为了商议这件事。根据远慧大师的推测,距离发生地动还有五到八天的时间,各位大人回去后,找些人速速统计一下,凡是家中有不方便带走的活物的,朝廷按照市价予以补偿。”
苏梁浅在片刻的迟疑后,补充道:“双倍,双倍赔偿。”
“大人!”
夜傅铭看着苏梁浅叫了声,为难道:“我知道大人一心为了百姓,但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两都是有定例的,今年北齐多灾,边境本来已经休止的战事又,父皇他——”
夜傅铭话每每都没说完,忧愁极了。
苏梁浅看着夜傅铭虚伪的样,听他提起边境的战事,脑海里似有什么念头闪过。
“国库本就空虚,就为这种可能是莫须有的事,你就这样挥霍,你就是这样替父皇办差的啊?”
太子自以为找到机会,向苏梁浅发难。
季无羡看不下去,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气愤道:“什么叫莫须有的事?什么叫挥霍?这可是关乎万千百姓性命的大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没有,损失的不过就是银子,如果真的发生了,那就是挽回了数万百姓的性命,这可是天大的功德,这么多人命,岂是银子可以买来的?太子,您是太子,这些本来应该是您的事!”
其他人听季无羡怼太子简直不要太爽,不过这好像是件很危险的事。
“苏妹妹来泗水,那是奉旨办事,她做了什么,在场的有目共睹,她将她母亲的嫁妆都拿出来了,京城的灾民我不知道,但是封锁区的那些百姓吃的用的,不说全部,大半都是她用自己母亲的嫁妆买的,她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了,您还要挑刺?您什么都不做,难道也要别人和您一样不成?但百姓是无辜的!”
季无羡振振有词,且气势逼人,太子本来就是个只会仗着身份的主,脑子并不怎么灵光,一下都不知道如何反驳,只瞪着季无羡道:“季无羡,你放肆!”
“太子您除了仗着身份压人,能做点别的让人瞧得上眼的有意义的事吗?”
季无羡怼的毫不客气,话落,将矛头对准夜傅铭,“我以前常听说七皇子是个多么佛心悲悯的人,现在才知道,在七皇子眼里,万千人命,比不上银子重要,呵呵。”
季无羡最后笑的那两声,充满了讥诮嘲讽。
夜傅铭被啪啪打脸,更让他气恼的是,他苦心经营的形象和牢牢戴着的面具,被季无羡毁了。
地方的官员看着眼前这一幕,紧张的都不敢动弹,京城贵人们的斗争,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看懂的,更不是他们能参与的。
“若真发生地动,朝廷出按市价赔偿的那部分,剩下的那些,由我和苏妹妹兜着,若是没有发生地动,所有的银子,都由我和苏妹妹来出。”
季无羡又不傻,皇上让他来泗水的目的,他很清楚的很,打的就是季家给太子做嫁衣的主意。
现在虽然还是要出银钱,但是为了自己和苏梁浅,而不用白白便宜了太子和夜家,还能啪啪打太子的脸,季无羡觉得,这银子花的太值了,他简直不要太高兴。
季无羡这话说的是霸气十足,就连迟钝如太子,都有种被打脸的感觉。
底下方才装死的官员,拿眼去瞄七皇子和太子。
就是出了银子,百姓看到的也就只有季无羡和苏梁浅,夜傅铭自然是不愿的,不过他要脸好面的又虚伪,这种时候显然不能不出银子,开口道:“我等如何能和季家相提并论,我出两万两银子。”
苏克明见众人谈论起了银子,当即屏气凝神,呼吸都不敢了,唯恐自己被点名。
他的钱袋子已经被苏梁浅彻底毁了,好不容易才得的这点银子,他可不想就这样拿出来。
太子被那些官员的眼神看的受不了,不满道:“你们看我干嘛?我没银子!”
相当的理直气壮!
不过太子确实没什么银子,他每个月的份例,自己都不够用,这些年,一直是靠王家在背后打点支援。
当然,太子也不是那种能攒下银子的人,他女人换的快,对讨好当时自己喜欢的女子,他没少花银子。
不要说和季无羡比,他比夜傅铭都还要穷,穷很多的那种。
事实虽然如此,但地方的官员不会这样想啊,尤其太子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他们对夜向禹本来就有诸多不满,现在更是失望透顶,不过却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
夜傅铭将那些人的反应收在眼底,心里稍稍舒坦了些。
有太子在,没什么不好,至少出了像这样的事,还能有个给自己垫背的,显现出他的能力品行来。
“远慧大师的预言恐还不够,不如说有神人入太子梦示警。清河县百姓早就听说太子来了,一直无缘得见,太子身份尊贵,如此双重作用下,定然更有说服力。”
太子和之前对苏梁浅的态度一样,即刻反驳,“不行,这要什么都没发生,天下人岂不是会说本宫胡说八道,毁了本太子的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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