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燕一直都在哭,但是说话的官差,中气很足,声音也大,将萧燕的哭声盖过去了,所以他说的每一个字,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了。
萧燕在他话后,停止了哭泣。
她是被吓的。
之前她只从官差的口中知道,他们是因为沈清的死,来找她问话的,没想到,不是告密,而是击鼓,而且很快就会闹的人尽皆知。
萧燕原先以为是有人告密,事情知道的人不多,而且过去那么多年了,也无证可查了,只要萧镇海出面,就能将事情都压下去,在听完官差对苏梁浅完整的叙事后,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现在苏梁浅也知道了,苏梁浅本来就和她不对付,这次事关她的生母,肯定会不遗余力的针对她的,萧燕觉得自己彻底完蛋了。
那种突至的绝望,让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苏克明呆呆的看着说话的官兵,整个人也都是傻眼的,脸色变的极度难看。
他之前的脸色就不好看,但那是为了给萧燕‘撑腰’,那是撑出来的,但是现在,那是真的很难看,就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般的苍白,且透着颓然的心虚。
好一会,他都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三姨娘和苏涵月也停止了聒噪。
“我母亲的死?”
苏梁浅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诧异。
她的目光在屋子里的众人环视了一圈,脸色微冷,声音变的更加严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知道的就是刚刚说的那些,一切还得请苏夫人去问了话之后才知道。苏夫人,您和我们走一趟吧。”
被点名的萧燕反应过来,趴在床上的她起身,从床上绷跳到了苏梁浅面前,哭着大声解释道:“大小姐,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啊,您帮帮我!”
苏梁浅甩开她的手,看着惶恐不安的萧燕,目光冰冷没有温度,“冤枉的?无风不起浪,而且这位官爷也说了,只是例常问话,他奉命办事,夫人就不要让他为难了,而且,邢部张大人正直不阿,你要是被冤枉的,他定然会还你一个清白。”
苏梁浅说这些话的时候,眼角却是瞟向了苏克明。
刚刚那官差说是调查沈清之死一事时候,苏克明除了意外,明显还有心慌心虚。
当年的事情,就算苏克明没真正的参与其中,但肯定也是知道的,或者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的。
为首的官差,朝着苏梁浅拱了拱手,随后做了个手势,很快有人架住了萧燕。
萧燕觉得自己要这样去了的话,就是死路一条,尖叫着奋力挣扎,她觉得自己怎么都得拖到萧镇海来。
“老爷,老爷!”
她扭头,看着苏克明,大声叫他,那眼神,满是希冀,还有提醒警示。
苏克明打了个激灵,走上前去,拦住那几个人,“不行,你们不能将我夫人就这样带走!”
苏克明开始胡搅蛮缠起来,“你们有什么证据吗?如果没证据的话,就这样将她带去,我苏克明颜面何存?”
苏克明推开官差,又看向苏梁浅,又是请求又是命令道:“你和这些人说清楚,那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没有的事!”
苏梁浅心中更冷了几分,“阻拦官差执行公务,这是重罪。”
苏克明缩了缩脖子,心虚了虚,他现在不要说犯什么重罪了,就是犯个小小的错误,他都没胆心虚。
“我不是说不让他们将人带走,就是让他们等等,这样,你和他们说说,让他们再等等的,我有点话想和你母亲说。你也知道,我最近和她一直闹矛盾,她现在都这样了,我想和她把话说清了。”
苏梁浅知道苏克明口中的母亲说的是萧燕,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我母亲都走了那么多年了,父亲你想怎么和她说,又打算说些什么?”
苏克明听苏梁浅这话,只觉得她是在咒自己,神色更加恼火起来。
“苏梁浅!”
苏梁浅挑眉,目光带着让人心惊的凉意,“父亲想和夫人说什么?这个时候单独交流,如果将来夫人被定了罪,很容易让人觉得父亲也参与其中,但因您说了什么,才没供出你来!”
“苏梁浅!”
苏克明又是一声比之前还大声的怒喝。
他觉得自己将苏梁浅叫过来就是个错误,他怎么会让这个处处和他唱反调,关键时刻拖他后腿的孽障过来帮忙?
苏克明又气又心虚,脑袋都有些发昏的。
萧燕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盯着青筋爆出的苏克明。
苏克明见萧燕如此,就好像是在承认苏梁浅的话,也装不下去了,“你看我做什么?我没做,你不清楚吗?这件事你最好是被冤枉的,不然的话,楣儿恺儿怎么办?尤其是恺儿!”
萧燕看着苏克明,那眼神有震惊,但没半点失望,但透露出的气息却是悲凉的。
一般不知情的局外人,并不知苏克明话中的深意,只会觉得,母亲若是犯了罪,定是会牵累孩儿的。
苏倾楣再不堪,也已经嫁人了,成了七皇子的侧妃,但是苏泽恺一个残废,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婚事都还没定呢,这要萧燕再出个什么事,估计都没好姑娘愿意嫁了。
但是苏梁浅却觉得不是,苏克明这是在拿在他青州老家的苏泽恺拿捏萧燕呢。
嫁给这样的人,就算是心灰意冷到仿佛经过千锤百炼,但到了事上,还是会控制住那种让人绝望到窒息的心碎。
不值得,太不值得了,为这样一个男人生儿育女,简直就是枉顾了一生。
苏梁浅并不戳穿,只冷眼看着苏克明,那眼神充满讥诮。
苏克明被看的是气急败坏,用比之前更大声的声音怒吼道:“苏梁浅,我是你父亲,我可是你父亲!”
苏克明恼火的提醒着苏梁浅他的身份。
苏梁浅含着讥诮笑意的唇瓣勾了勾,神色淡然,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直接戳穿苏克明和萧燕两人在这拖延时间的意图,“我知道父亲和夫人在等什么,你们在等萧侯爷,这个时辰,侯爷应该已经下朝了,但是如果夫人毒害我母亲一事是真的,他来了又能怎么样呢?杀人偿命,我要没记错的话,夫人那时候还是小妾吧,小妾毒害主母,不但小妾要被诛杀,当家的老爷,还有小妾的子女,都是不能幸免的。”
苏梁浅搬出的并不是沈清是沈家的女儿那样花里花俏的身份,直拿她主母的身份说事。
婚姻大事,向来讲究门当户对,官老爷的夫人,多数都是官家小姐,而做妾的,身份绝大多数都有些上不得台面,像萧燕这种身份的是极少的。
因为有一些老爷色令智昏或者其他缘由,宠妾灭妻的事并不是没有,制定条例的人,自然多数都是向着自家的孩子的,所以北齐确实是有这样的条例的。
苏梁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说萧镇海来了无济于事,他要之后敢从中作梗,包庇萧燕,从轻发落,那就是北齐正室夫人的敌人。
那些正室夫人,对家中一些仗着宠爱就作威作福的小妾可是讨厌的很,如果萧燕逃过此劫,那就是助长了小妾的气焰,损害了所有正房的利益。
萧镇海护萧燕,那就是和京城所有的正房夫人作对,那几乎是将官场大半的同僚都给得罪了。
他不会,亦不敢。
萧燕和苏克明都听出了苏梁浅话中的深意,萧燕整个人呆若木鸡,眼神黯然的,仿佛失去了光泽斗志,矛盾又纠结。
她想活,但是她不愿意损害萧家的利益,甚至可能损了萧凭望的前程。
萧家出事,她的两个孩子也就毁了,尤其是苏倾楣,她今后的日子,真的就生不如死了,但是萧燕也怕死啊。
萧燕那个纠结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苏克明对将苏梁浅叫来一事更加后悔,懊悔的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他一定不能让人知道,苏梁浅是他叫来的。
苏梁浅看着眼神躲闪,整个人都在发虚的苏克明,轻慢的眼神,更是嘲弄。
苏克明的所作所为,真的没一样的让人看得上眼的。
苏梁浅看了眼浑身虚软,被人架着才没坐在地上的萧燕,对为首的官差道:“张大人那边急吗?不急的话,就等等吧,我家夫人和兄长感情深厚,今次之后,见一面就不容易了。”
那官差倒是极给苏梁浅面子,道了声好,让人将萧燕放下。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
早朝结束后,萧镇海被皇上叫去单独谈话了,他回来的时候是比较晚的,还没回府呢,在路上就听人议论起了萧燕的事,让手下的人去打听,很快就知道萧燕出事了,急忙忙的往苏府赶。
除了他,一起的还有萧凭望。
萧燕心头绝望,整个人沉浸在自己不想死但是又不想萧家出事没人护着自己儿女的矛盾痛苦中,眼泪都流干了,身上的力气,都好像被抽干了似的,大半个时辰,还维持着最初的姿势,在地上坐着。
这期间,六姨娘她们也来了。
不过,谁也没说话。
不但屋子里静悄悄的,院子里也是,没一个下人敢发出声来。
萧镇海一脸的急色,呼吸也稍稍的有些急,可见是一路赶来的。
他进屋后,目光扫射了一圈,落在了如烂泥般坐在地上的萧燕身上,不同于苏克明,他眼底的关切和急切,倒是真心。
苏梁浅看着这样的萧镇海,暗想着,他和萧燕兄妹的感情果然很好,难怪一回来,萧燕就敢在萧家萧夫人他们那里作威作福起来。
萧燕看待萧镇海,本来已经呆滞的眼珠子转了转,已经干枯的眼泪,再次泛滥,她想要站起来,但浑身尤其是脚根本没力气,刚一站起来就又跌倒了,她趴着到萧镇海面前,抱着他的腿,哇的哭出了声,“大哥,您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去大牢,我不想死!”
萧燕痛哭流涕,苏梁浅目光向上,看了眼神色沉痛的萧镇海。
同为亲兄妹,萧燕的段数,比起萧镇海来说,还是差了太多。
“怎么回事?这事怎么是刑部处理了?”
萧镇海一眼就辨认出,那些官兵是刑部的。
为首的,也是方才和苏梁浅说话的士官站了出来,将之前对苏梁浅说的话,又重复着和萧镇海解释了遍。
“侯爷,我们已经网开一面,等了您这么久了,我们都是奉命办差,您不要让小的们为难。”
萧凭望看了眼萧镇海,道:“我父亲只是关心姑姑心切,不会怪罪你们的,父亲。”
萧凭望替萧镇海说完,又提示性的叫萧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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