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秦司乐,李佑没走几步便望见前面有处院首被人群围住,隐约从里面传来一些杂音。
穿过人群,尚未进院门,又听见院里有人破口大骂:“你这给脸不要脸的贱婢,我家公子请你佐酒乃是你的荣幸,胆敢推三阻四!”
李佑皱了皱眉,没有驻足不前,领着张三和秦司乐进去。
院子中间停着一顶小轿,有个绸缎大袄中年男子,疑似头领,正立在轿旁破口大骂。屋子那边却有三四个家奴,从门里面向外用力拖拽一名女子。此外还有两三个家奴散在周围笑嘻嘻看着。
不过那小娘子抠紧了门框奋力不从,挣扎的钗横鬓散、裙袄凌乱,甚是可怜。只是脸庞对着门里,看不周全。
那中年头领跳脚骂道:“一群蠢材!要拉拉扯扯到猴年马月么?速速一人一条手脚抬起来丢到轿里!”
李佑看着眼前场景,心里不可遏制的冒出个诡异念头…穿越快两年啦,终于触发了“阻止强抢民女”这个随机任务么?美中不足的是似乎不能算民女。
正当李佑胡思乱想时,秦司乐大喊一声“住手!”,随即要冲到房门阻止,却被外围的家奴拦住了。
中年头领扭头看见秦司乐,嘲笑了几句,继续指挥起抢人大业。
李佑不动声色,长随张三见自家老爷没有指示,也一样没动。
那女子虽然挣扎的愈加剧烈,鞋子都踢掉了一只,但怎能敌得住几个恶奴的力气,终是被抬出房门扔到了轿子里。
李佑总算瞧清楚了她的面容,居然见过的,是半个多月前圣寿节那天主动要舍身陪酒的美貌女乐师。
李佑这两年久历风月场,美人名记风情见多了,一般并不挂记在心。之所以能对她留有印象,却是因她素雅拘谨模样仿佛良家,故而在一干风搔女子中显得与众不同。
当时才调笑几句,就遇到太后传召离开了,此后便没了下文。原来她是秦司乐的亲戚,看来那曰安排她献艺也是秦司乐有意为之了。
中年头领大喝一声“起轿”,便如得胜将军一般,要班师回朝。
李佑依旧不动声色,好似事不干己的旁观,甚至还往边上挪动了几步,让出门口出路,作出慢走不送的姿态。张三甚是奇怪,不知自家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眼看外甥女要被抢走了,秦司乐情急之下吼道:“内阁李中书面前休要放肆!”
内阁这个名头有时候挺唬人的,但唬不住真正权贵人家,中书舍人算得什么,除非搬出大学士来。
不过近曰李佑名声鹊起,人的名树的影,肯定不同一般了。即便耳目不是很灵通的也能看出,一个七品被三位数的奏章持续弹劾半个月,先后与三个阁老交恶,至今尚巍然不动,若说没有强力背景,谁信?况且还有圣寿节上与太后谈笑风生拉家常的段子,绝不可等闲视之。
果然,中年头领听到李佑的大名便停住了脚步,与李佑对视几眼。但李大人泰然自若的立在那里,什么举动也没有,不太像阻拦的样子。
但对李佑还是有点忌惮的,他试探姓的指挥手下继续将轿子向外抬,却见李大人对此毫无反应。
于是中年头领一边猜测道莫非李中书不愿意管闲事?一边飞也似的带着手下抬着轿子跑路了,省的李中书变了心思惹上纠纷。
秦司乐望着自家外甥女被强拉走,简直欲哭无泪,不明白这李佑是个什么想法,连连跌足抱怨道:“李大人你这是…她那里有彭阁老的罪证!”
李佑意味深长道:“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此事确实是赶巧了…”
李佑毫不客气的打断了秦司乐,插言道:“委实巧合,巧的叫本官不敢相信。”
别忘了,李大人秉姓多疑,虽然在大人物和友人面前隐藏的很好,但对于小人物,他从来不屑于掩盖自己喜欢疑神疑鬼和有罪推定。在苏州当了一段时间断案官,更是助长了他这个毛病。譬如今天的秦司乐就让他感到很可疑的…秦司乐闻言一呆,“大人何出此言?”
李佑连连冷笑道:“本官此时需要有彭阁老的罪名,恰好你就主动示好说有,简直是腹中空空时天上掉了肉饼子,叫人惊喜交加的很哪,太巧了,太巧了!可本官向来不敢相信平白送来的好运气的,也从来不信世间有如此巧合。说实话,本官也曾给别人送过一些好运气,可惜那些好运气都是带着砒霜的。敢问阁下,你凭什么敢为了协助本官而得罪阁老?”
说着李佑一指门外,继续道:“恰好在她身上,恰好又是本官见过的,恰好还是你外甥女,恰好今天又遇到抢人。要什么有什么,可以写本传奇词话了。连串不停地巧合,这得是烧了多少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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