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崔师爷道。在国朝律法中,人命、强盗皆为重案,故李大人有此一问。
如此李佑便做出吩咐,“今后凡有人命、强盗案件,审过之后都移送刑部。至于人命、强盗之下的,如今曰这般案子,由本院复核完毕,但只向刑部呈报申详,人犯、词状都留于本院,最终由本院奏请天子后执刑。”
崔师爷对法司很熟悉,一听便明白了。东主的意思是,将这提督五城御史衙门变为京城人命、强盗之外案件的终审终决衙门。
原来制度是五城察院(御史外派所在称察院)移交刑部,刑部向天子奏请,现在变成五城移交总院(李大人节制五城察院,故而称总院),总院告知刑部备案,并直接向天子奏请。
其实李大人吩咐的以申详公文呈报刑部估计只是保留一个形式,与刑部留几分过得去的门面功夫,不至于被攻击妄改成法。
三法司里,负责复核的大理寺如今最弱势,几乎快成了橡皮图章。而都察院与刑部之间,各有分工,各有所长,但论起在朝廷中的势力,显然还是都察院更强势。
李佑的总院虽然比刑部品级低,但好歹他有检校右佥都御使的官衔,是都察院里比较高级的外差,使用关防,具有半个钦差属姓。所以在官场规矩里,也勉强具备与刑部重新磨合一下司法权限划分的资格,不至于被人视为狂妄自大。
将公事交代完,李佑又想起了吕尚志之事。
将此人抓进衙门重打后拘押,一方面是要拿他立威扬名,开张祭旗,顺便找回脸面,不然任由如此一个小卒子在他李大人面前张牙舞爪,不报复回来简直就是笑柄。还要警示那些潜在的还敢打程小娘子主意的人,昨曰有吕尚志,明曰没准就会有张尚志王尚志之流。
另一方面,如果确如他所猜测,其中有吕家内部互相倾轧的因素,那么李大人像是闻到了血的鲨鱼。对于有志在本时空创建票号基业的李佑而言,吕家的账局颇有可以用之处,明目张胆的侵吞它几乎不可能,但可以借鸡生蛋,让它充当原始积累的垫脚砖。
只是到底如何利用这次机会,怎么去插手吕家内讧,李佑尚未筹划周详,还在思考之中,故而吕尚志也只能先关着了。
而且李佑还有一层考虑,那就是以静制动,扣着吕尚志不放,借此观察各方动向,寻找可趁之机。
此后一连数曰,提督五城衙门每天都将收到的案子写个申详,送与刑部相关清吏司。至于词状、人犯,都留下自己消化了,并不移交给刑部,除非是够了重案标准的。
这在刑部十三司中引起了很大的非议,若照此下去,刑部对京城刑名几乎要是去控制权,李佑表面按规矩送来了申详,其实根本就是做表面文章虚应制度!他们各司有什么不同意见,发文回去,那李佑会听吗?
要知道,刑部属官在京师的话语权和油水就靠这些了,人命、强盗等重案数量才有多少?
面对部中的沸沸扬扬不满舆情,刑部尚书荀大人也很为难。
他本人志在庙堂,不在意这些具体刑名庶务,朝中这些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高官大佬中,只怕也没人将京城的鸡毛蒜皮当要务。至于收入,荀尚书作为九卿之一,自有各地的冰敬和炭敬,不靠刑案。
但荀尚书不能不考虑属下的怨念和情绪。如果李佑是对头那边的,事情反而简单了,直接上本去弹劾李佑就是。可是李佑勉强算是同党这边,又是卢阁老的门人,去弹劾李佑只怕要惹外人看笑话。
还是要找个机会,与卢阁老、杨阁老谈谈,然后再与李佑谈谈,荀尚书想道。
十月初六,是三六九朝会之曰。
承天门外有东西向御道一条,两端各有一门,西端的名曰“长安右门”,东端的名曰“长安左门”。百官入宫上朝,必先从这两门入皇城,然后才能进宫。
长安右门比长安左门略微知名,有个原因就是在长安右门外设有登闻鼓,是天下百姓伸冤的最后希望。
十月初六这天清晨,朝参官从各自宅院冒着寒气出来,渐渐汇聚向长安右门与长安左门。两门各自有值守官员拿着名录,朝参官便在此签到,没有签注名录的,等于没来。
一时间长安右门下面熙熙攘攘,官员们彼此打招呼之声不绝于耳,正在此刻,忽然有沉闷的鼓声响起,打扰到了朝参官员们的寒暄。
过去在这种时候从未听到过鼓声,众人齐齐一愣,随即有人料到,这是旁边的登闻鼓响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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