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哀家的儿子,可你也是天下人的皇帝,忙的是江山社稷的大事,哀家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皇帝只要心里还念着哀家,哀家这心里就满足了!”太后掖了掖身上的毯子,眉眼微合,“攘外必先安内,皇帝既然下了决心,还是先管好家里事吧!”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儿得一件一件的做。
“是!”宋玄青起身,“那儿臣就不打扰母后休息!”
太后闭着眼,没说话。
行了礼,宋玄青疾步踏出寝殿。
“恭送皇上!”芳泽行礼。
及至皇帝离开,芳泽转回软榻边上,“太后娘娘,皇上走了,您看这……”
“皇帝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太后翻个身,“哀家老了,保不住那么多人,只想保住阿鸾的女儿,其他的……皇帝始终是皇帝,哀家到底只是个太后。”
芳泽叹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海晟为宋玄青撑着伞,“哎呦皇上,您慢着点,仔细脚下。”
匆忙回了御书房,宋玄青又重新打开了画卷,“真是越看越像,越看越……肯定是他!这般容色,委实不是寻常人,如今朕知道了,竟然是个皇子!”
“皇上?”海晟有些犹豫,“那您为什么不问太后呢?”
问太后?
得了,太后都不给皇帝开口的机会,还问什么?
“母后是谁?你走一步,她想到了下一步,这皇位若不是她,朕能坐得这么安稳?她说不管朝政,便是绝对不会管,除非天塌了!或者朕……”宋玄青狠狠皱眉,“北澜的丞相,给朕出了一道难题!”
海晟不解,“皇上,奴才不明白,这不是好事吗?咱们把傅公子往北澜这么一送,北澜的皇帝不得更感激咱们,到时候……”
“啧啧啧,猪脑子!”宋玄青摇头,负手立在案前,“傅九卿是谁?别忘了,南王之前可没少从傅家刮银子,支援军饷辎重,把傅九卿送去北澜,不就是给北澜送军饷?”
海晟愕然愣在原地,“皇上您的意思是,那北澜丞相是故意的?”
故意暴露傅九卿的身份,不是为了找回所谓的北澜七皇子,而是给皇帝递了一把刀,让皇帝留下傅九卿?可这又是为什么?
“北澜内政特殊,听说这位乌丞相,是北澜大皇子的人。”宋玄青顿了顿,“这是要把傅九卿留给朕,当人质啊!”
质子这个词,不是什么新鲜的词儿,各个朝代都有。
皇子被强行留在别的国家,成为两国保持邦交的一种手段,说白了就是牺牲品,被当做质子送往别国的皇子,日夜受人监视和欺辱,没有自由和自尊可言。
若是哪日两国交恶,第一个要死的,就是所谓的质子!
“皇上,奴才觉得,傅公子可能……可能也不想离开大周,他生在大周长在大周,而其妻又是咱们大周的公主,这当中的牵扯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的。”海晟低声说着,“皇上,既然太后没什么意见,你不如让玉妃娘娘从公主这儿打开缺口试试?”
宋玄青笑了笑,默默收起了画卷,“倒是挺机灵的,照办吧!”
“是!”
在皇帝身边伺候着,敢不机灵?
对于这件事,顾白衣只有一个要求,不管傅九卿是不是北澜走失的皇子,都不要扯上靳月,哪怕靳月是傅九卿的妻子,都别在靳月身上动手脚。
大雨哗然,在北澜使团离开后,靳月便撑着伞回城了,这讨人厌的拓跋熹微离开了京都城,她可算能松口气。也不知道大牢里的明珠,有没有被人发现身份?
蓦地,靳月骤然顿住脚步,旋身往后看,不知为何,好似有些怪异,却也说不出来是什么缘故,锐利的视线掠过出城的人群。
目光逡巡,终无落点。
怎么回事?
莫非是自己疑心太重,所以疑心生暗鬼?
城门口,立着一名青衫男子,单手撑着伞,就这么静静的瞧着她离去的背影,看到她发髻上那枚碧玉簪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只是没想到离开之前竟还能见上一面。
是缘分?
又或者,是孽缘。
“公子?”底下人行礼。
男子敛眸,伞面微微倾斜,那雨水便沿着伞骨尖哗啦啦滴落在地,“马都备好了吗?”
“是!”底下人应声。
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公子,真的不再考虑了吗?”
“输了,就该认输!”
音落,一行人徐徐走出京都城。
不远处,靳月又顿住脚步,撑着伞回头张望,眉心拧得生紧,下意识的揉着心口位置,莫名有些心慌,说不上来是什么缘故。
既是回来了,自然是要先回傅家,跟傅正柏报个平安,然则傅家门口空空荡荡,往日里看门的护院皆不知所踪,朱漆大门紧闭。
雨滴砸在伞面上,靳月紧了紧手中的青竹伞柄,掉头去了后院方向,纵身一跃,稳稳入内。
整个人傅家安静得只剩下风雨声,靳月眉心微凝,属于猎人的嗅觉告诉她,傅家出事了,而且出了大事,毫不犹豫,她抬步向主院走去。
在距离主院还有两道回廊的时候,她微微扬起头,瞧着被风雨刮得左右摇晃的灯笼,忽然将伞收起,纵身跃上了屋脊。
悄然蛰伏,暗色的雨幕中,傅东临坐在木轮车上,冷眼扫过被圈在一处,站在雨中瑟瑟发抖的傅家人。
上至主子,下至奴才,皆集结于此,仿佛是俎上鱼肉,待宰的羔羊。
“逆子!”傅正柏站在雨中,几近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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