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桐,如释重负。
…………
关于大周边关之事,靳丰年写了厚厚的一封书信,交由可信的人,吩咐务必要亲手交到靳月手里,中间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信送出去了,靳丰年的心却依旧高高悬着,慕容安这些日子一直与部下商议着调整布防,还有扰边与进攻之事,怕是下定了决心。
既然过不了边,那便在战场上见一见。
这是,最后的机会。
慕容安还有机会,但是有些人却再也没有了机会。
比如,宋濂。
隔着牢笼,宋濂痴痴愣愣的坐在墙角,瞧着是得了失心疯,但又好似……装得!
“不管是不是装的,他都只有死路一条。”拓跋熹微转身往外走。
明影紧随其后,“您打算如何处置他?”
“既然该问的都问了,应该也没什么用处了!”拓跋熹微走出大牢。
外头的亭子里,靳月吹着暖风喝着茶,身边跟着小小跟屁虫。
到底是主君宠了多年的儿子,主君听闻岁寒日夜难眠,担惊受怕到了这般程度,心里触动,便准许他跟着靳月,免得小家伙独自一人,胡思乱想。
拓跋熹微站在亭子外头,瞧着姿势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齐执杯,齐饮茶,齐抿唇,齐放下。
“你两都快一模一样了!”拓跋熹微眉头微挑。
岁寒笑了笑,“这有什么不好?父皇让我跟七皇兄学着点,可我不喜欢七哥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我还是喜欢小月月!”
“七皇妃!”拓跋熹微行礼。
靳月托腮,“竟也变得这般有礼,可是遇见了什么心上人,打量着要好好的端起,你拓跋家大小姐的仪态?”
“都是快当娘的人了,还是这般嘴皮子不饶人,真有你的!”拓跋熹微摇摇头,拂袖坐在一旁。
靳月不紧不慢的为其倒了杯水,“装的?”
“明影,你来说!”拓跋熹微道。
明影颔首,躬身行礼,“大人,咱们问出个大事来,据说燕王府当初还留有一支影子死卫,自从罪王宋云奎死后,这支影子就消失了,也不知去了何处?”
“我在燕王府这么多年,还真的没听说过这事!”靳月诧异,想了半晌,“此事是宋濂说的?”
明影点头,“错不了,是他亲口说的。”
“宋濂……”靳月抿唇,眉心微蹙,“宋濂是燕支国的君,又跟南玥和燕王府联手,游走在其中多年,知道这些倒也不足为奇!”
她只是没想到,燕王府藏得这样深。
十年,她在燕王府十年,竟然都不知道,燕王府有这样一支影子。
真是可笑,又可悲!
“你没事吧?”拓跋熹微不解的望着她,“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靳月摇摇头,“只是觉得很可笑,人呢,果然需要经历一些事,才能知道自己以前是人是鬼,在你身边的……是人是鬼!
“感慨这么深,可见是受伤颇深。”拓跋熹微喝口水,“也可以证明,以前的你,何其蠢笨不堪。”
靳月眼角眉梢微挑,“是谁一直觉得八皇子宅心仁厚来着?”
拓跋熹微愣怔,岁寒默默的喝口水。
他两,都有份。
“宋濂知道这支影子在哪吗?”靳月问。
明影摇头,“他不肯说,大人,您还有没有药?”
“那东西原就只有一星半点,爹留给我防身的,而且宋濂用过一次,再来一次……我怕他真的会疯,到时候疯言疯语便没什么可信了!”靳月想起跑路的宋宴。
宋宴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
若是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去找影子了?
真真是,后患无穷!
“那就是无能为力。”拓跋熹微叹口气,“他现在神志不清,但偶尔也能清明,不过……我觉得他其实也知道,自己没了利用价值。”
“多谢!”靳月说。
拓跋熹微翻个白眼,“你还是多怼我两句,突然这么客气,我很慌!”
“慌什么,又没剜你肉,喝你血!”靳月轻嗤。
拓跋熹微一抬手,“哎哎哎,我宁可你剜我肉,喝我血,也好过虚情假意,我听得瘆得慌,您还是别这么客气!”
“小气。”靳月扶着腰起身,“对了,最近八皇府好似没动静。”
拓跋熹微点头,“自然是没动静,忙着伤心呢!不过,是真的伤心还是有所谋划,鬼才知道!八皇府大门紧闭,大白灯笼挂在门前,里头什么声音都没有。”
“越是安静,越有鬼!”靳月缓步往前走。
拓跋熹微与其并肩而行,“七皇子赈灾有功,主君颇为赞赏,如今满朝文武也对七皇子改观,有我爹推波助澜一番,应该会锦上添花。”
“据说是西梁那边,要赴东启之约,到时候咱们的人也得跟着去?”靳月转头问。
拓跋熹微颔首,“说机会也是机会,说危险也危险,但具体的,还真是不好说,到时候得与我父亲好好商议,这件事最后拍板的是主君,主君要派谁去,可能以后……会倾向于谁。”
“君心难测,大概就是如此。”靳月叹口气。
拓跋熹微皱了皱眉,身为臣子,站对阵营很重要,只是……谁也不知道,鹿死谁手,谁会笑到最后。
翌日。
大牢里传出了死囚畏罪自尽的消息,但这不是什么稀罕事,谁也不会放在心上,当初的八皇妃不也是畏罪自尽吗?
“都安排好了?”靳月问。
明珠颔首,“明影亲自押送,送到边关就会交给那边的人,一路送到皇宫,消息会提前往宫里送,皇上和太后娘娘想必会提前做好应对。”
“很好!”靳月叹气,“到底是欠了她拓跋熹微一个人情。”
霜枝进门,将果盘搁在了桌案上,“少夫人,今儿的果子格外新鲜。”
“早朝结束了吧?”靳月道。
霜枝站在窗口,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应该已经结束了。”
想了想,靳月便去了府门口。
傅九卿的马车刚停下,她便迎了上去,“相公!”
往常,傅九卿总是温吞的下车,动作优雅闲适,但是此刻,却有些焦灼,乍听的她的声音,他迫不及待的跳下了车,“怎么在门口站着?是哪儿不舒服?”
“我哪有这般娇弱?”靳月笑了笑,“就是觉得待在府内无趣,所以来这儿等着你。”
傅九卿面色清冽,幽邃的瞳仁里,唯倒映着她一人身影,“若是我在宫里有事耽搁,不能及时回来,你打算在这里站多久?”
她原想说,多久都等!
可转念一想,她敢这么说,他就敢对她略施惩戒。
“我自然没这般蠢钝,若你耽搁了,我便去街上溜达,总归不能委屈了自己。”她笑盈盈的抬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别蹙眉,我很好。”
傅九卿捏着她的手,带着她回了府,旁人不知轻重,他却是日夜担忧,早知如此提心吊胆,要什么孩子,做什么特殊?
此生此世,就夫妻二人,相濡以沫,相依相守,有什么不好?
他是真的怕,问过大周带来的那些嬷嬷,说是生孩子会很疼,有些要疼上几天几夜,才能将孩子生出来,他便开始夜里做梦,总梦到她哭。
午夜惊醒,下意识的去看身边的人,目光所至,她睡意正浓,青丝如墨,缭绕在枕间,那样的岁月静好,是他搁在掌心里的宝!
傅九卿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他无能为力,替不了她,只能好好的护着、守着,等着那一日的到来。
“我觉得你最近情绪不太对。”靳月侧过脸瞧他,“是担心朝堂之事?”
傅九卿点了一下头,“主君派乌岑出使东启。”
“丞相?”靳月抿唇,“等着八皇府动手吗?”
傅九卿尽力平复心绪,“格局早定,不破不立,只有打破最初的格局,才能建立新的局面,所以此事非乌岑莫属,他是大皇子的左膀右臂,最有利的支持者!”
若是乌岑出使未归,若是北澜没了左相,若是砍断大皇子一臂。
“八皇子,肯定会出手!”靳月说。
傅九卿牵着她继续往前走,“西梁摄政王也会去,到时候联络的联络,动手的动手,肯定很热闹。周边列国,既定的局面维持了太久,如今后生晚辈都起来了,那些老顽固便也该退了!”
“你会当皇帝吗?”靳月忽然问,“我是说,迫不得已的时候。”
傅九卿钳起她的下颚,在她唇上轻啄了两下,“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要不要掏给你?”
“人无心不能活,我要心作甚?”她别开头。
傅九卿伏在她耳畔,软语呢喃,“谁说,我是要掏心了?”
靳月的羽睫猛地一颤,当即红了脸,轻轻锤了他的胸口一下,“怎么愈发不正经了?眼见着,是要当爹的人,以后可被教坏孩子!”
“若是男孩,我必定要教坏,免得像他爹一般,耽搁了那么多年,才能将心尖尖捧到掌心里。”傅九卿说。
靳月翻个白眼,“若是女孩呢?”
“若是女孩,更得教坏。”傅九卿一本正经的牵起她的手,吻过她的指尖,“习惯了,听多了,就不会被男人骗,以后……能识人!”
靳月愣怔,好像……有点道理?!
“要是一下子,儿女齐全就好了!”靳月笑了笑,“那咱就不用费劲去想,到底是教坏儿子还是教坏女儿,你说是不是?”
傅九卿眼底的光,瞬时晦暗了些许,他定定的望着她,转而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我却宁愿,你不曾怀过孩子,免得到时候夹在你我之间,白白分走了吾妻之爱。”
“跟自己的孩子吃醋,你可真够可以的。”她笑着回抱他。
这感觉,真好!
原来,幸福可以这么近,这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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