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抱着心爱的馒头,走得飞快,身后不时有难民睁着发绿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即便如此,她还是死死的护着馒头。
破庙内,阿九有些神志不清。
身子不舒服,又悬着心,几乎可以用饥寒交迫来形容,这辈子他都没吃过这样的苦,但显然这样的苦,他也是愿意承受的。
人生百态,酸甜苦辣。
你不尝一尝,不知道真正的活着,是什么滋味!
“小哥哥!”有熟悉的喊声在耳畔响起。
阿九睁不开眼睛,虚弱的躺在草垛上,他想着……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怎么浑身都没气力,又冷又饿又渴,大概是快要不行了吧?
出来的时候就想过了,也许是要死在外头,甚至于,他是想要死在外头的,仿佛只有这样,才不会拖累身边的人,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小哥哥?”月儿有些着急,“月儿回来了,小哥哥,小哥哥!”
可是,阿九双目紧闭,奄奄一息。
月儿慌了神,“小哥哥?”
“我看着,八成是不行了!”老乞丐在旁虚虚的开口,“已经是这般模样,再加上身子原就不好,怕是抗不过去了,你就别费那劲儿,是不是要到吃的了,来来来,给我给我……”
月儿瞪了他一眼,请的将阿九扶坐起来,用自身暖着他,“小哥哥,你醒醒,我要到吃的了!”
想了想,她将破碗里的水拿过来,掰了一点馒头,往水里沾了一下,然后掰开阿九的嘴,将馒头和水塞进去。
“阿九小哥哥,你吃点!吃下去就有力气了!”月儿红了眼眶。
背后温暖至极,嘴里有水源源而入。
阿九虚弱的睁开眼,入目便是小丫头圈红的眼眶,“你怎么……哭了?”
“你吃!”月儿的眼泪吧嗒落下。
阿九机械性的往下咽,其实脑子并不是太清楚,浑浑噩噩的,像是做梦,又不像是做梦,一个馒头是在他半梦半醒中吃完的。
其后,月儿又抱着他许久,直到他掌心逐渐回温,逐渐暖和起来,这才将他放平,躺回了草垛上。
“你都给他吃,我吃什么?”老乞丐虚弱的问,“死丫头,总归要留一口,就算不给我留,那你自己呢?难道三个人死一块吗?”
月儿面色青黄,“小哥哥身子不好,自然是先顾着他,咱们又不是没挨过饿,再等等也许就好了!你若是实在饿得慌,就喝点水吧!”
老乞丐靠在廊柱处,瞧着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不动的难民,“很快,就轮到我们了!”
有些人会死,有些人还在艰难的活着。
一直到了第二天,阿九都没有苏醒,不过身子却没那么凉了。
“你去哪?”老乞丐问。
天一亮,月儿便起身离开。
“我……我再去找点吃的。”月儿没了法子。
一文钱逼死一个英雄汉,到了绝境的时候,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命是真的,可你无能为力,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不会因为你命如草芥而放过你。
林子里,难民们发了疯,开始抢东西,见着人就抢,连月儿这样的小姑娘,也不放过!
月儿没力气了,饶是底子不错,真的要轮番打架,也是力有不逮,她被打倒在地上,那些人想要搜她身上的东西,脖子上的狼牙是不值钱的,倒是那颗北珠……
“还给我!”月儿歇斯底里。
有那么一瞬,她是绝望的。
杨叔叔说,那是她母亲的遗物,也就是说,这辈子她见不到母亲,只有那东西代表着残存的母爱,可现在……他们要把它抢走。
月儿死死的抱着北珠在怀中,打死也不肯撒手,拳打脚踢又如何,不松手就是不松手,她趴在地上,嘴里满是血腥味。
蓦地,有大批的军士冲过来,对着难民就是一顿棍棒,拔剑的瞬间,有难民死于当场,然后剩下的难民,顿作鸟兽散。
宋宴从马车上走下来,“你不是很能打吗?”
月儿抬头看他,唇角溢着血,眼神依旧是那样的倔强与坚毅,即便身上带着伤,即便虚弱到了极点,她亦没有要低头的意思。
那样一个硬骨头,不管何时何地,怎么都打不死!
“能不能,再给我一个馒头?拿到馒头,我就跟你走。”她嗓音低哑。
宋宴点头,“可以。”
悄悄的收好北珠,月儿踉跄着站起身,接过馒头的瞬间,她喉间滚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的转身,朝着破庙方向走去。
“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宋宴站在她身后,“一个馒头?”
月儿不说话,在他们这些富家公子眼里,他们的命本身就是低贱如草芥,如今这般言语,不过是想让她低头,服软,让她承认自己的卑微与卑贱。
她,偏不。
回到破庙,阿九居然醒了。
只是,依旧虚弱至极。
他半睁着眼看她,长睫被风吹得轻轻晃动,想开口却实在没力气,只是目不转瞬的望着。
“小哥哥!”月儿将馒头塞进他手里,“好好活下去。”
阿九拼尽了气力,死死握住了她的手腕,“你……要丢下我?”
“不是!”她摇头,冲着他挤出一抹淡淡的笑,眉眼弯弯如月,眼角却微微的红,“小哥哥长得这么好看,一定要好好活着,要不然……真是舍不得!”
说着,她将北珠悄悄塞进他的掌心里,“这是我娘的遗物,是我身上最珍贵的东西,若是实在活不下去了,你就卖了它然后……回家吧!”
“你去哪?”阿九问。
月儿掰开他的手指,一根,两根,三根,终是挣脱了出来,她逆光而站,音色温柔而哽咽,“小哥哥,保重!”
“衿月!”阿九低唤。
月儿顿了顿,终是没有回头。
“你知道衿月这二字的意思吗?”阿九虚弱的说这话,目不转瞬的盯着她的背影,“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心如日月,寄吾长思。”
月儿迈步出了破庙,微微扬起头,深呼吸了一下,把即将夺眶的泪,生生憋了回去。
阿九悄然收了北珠进怀,狠狠咬着手里的馒头。
直到你走出了我的视线,我才想起,一直以来都忘了告诉你,其实我不叫阿九,我叫——傅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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