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安暗暗焦急,为着里面一触即发的局势。
主簿公事公办,催促闵安上马赶往京城,必须由他们亲力亲为拿到抄本,往返花费数天。闵安却不想浪费时间,不断在马上劝主簿,放他另去搜集证据。主簿自然不肯,说是重责在身,闵安反问,若是没等到物证呈堂,县衙里已经打起来了又该怎办,主簿却不以为然地回答,只要办好了上面交付下来的差事,天大的罪责也轮不到他来担负了。
闵安叹气:“大人真是糊涂!大人先前送了一名歌姬进行馆,千方百计讨得世子欢心,难道不可表明,大人需要攀附的就是世子府的势力么?现在世子在县衙里有了危难,万一被彭大人调派军队进行剿杀,灭了世子府之后,大人也能逃脱干系吗?”
主簿不由得勒住马缰,杵在出城的道路上一阵细想。这时,身后传来马蹄疾驰之声,闵安回头张望,看见通往郊野兵营的山道上尘土飞扬,闪电般的掠过几个军装身影,其中有一人注意到了闵安这边的动静,调转马头朝他跑了过来。
“怎么还不上路?”护卫官大声呵斥,说着托词,“大人还在等着证物到堂哪!”
闵安在马上抬抬手:“敢问军爷是去郊外的军营么?难道是想调动军队过来?”
“不关你事。”护卫官蛮横回道,并在闵安座下的马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彭大人自有安排,你赶紧出县城办事。”
闵安在疾驰的马上吊着一颗心。护卫官虽然没有回答他的话,可是行事方式已经证明了他的猜测,县衙里果然生了动乱,彭因新怕镇压不住世子府的力量,竟然还派人寻求援军。
彭因新领着幼帝御赐的名衔,手里握有祁连皇后的密旨,自然能调动县城外的两千守军。守军统领都尉先前打着解救王怀礼的旗号,被李培南一剑斩杀,军权就落在了副将手上。副将听到护卫官的传令,哪有不听从主张的,立刻带着两千人马围住了县衙,再次与李培南所辖制的军力对上。
有道是,新仇旧恨一起算,副将正等着这种打翻身仗的机会。
已跑出县城外的闵安想通了其中的关联,越来越心急。他回头一看,主簿已经跟上来了,后边还跑来两匹马,正是护卫官派来的骑兵,负责一路督促闵安办好差事。
趁骑兵赶到之前,闵安拉住主簿的马缰急急说道:“县衙里已经闹起来了,大人想清楚,到底要站在哪一边?”
主簿仍在犹疑,闵安恨不过捶了他肩膀一下,说道:“榆木脑袋不开窍!以后这天下,将落在哪家人手里?”
主簿愣了愣答道:“李家。”
“李家谁的势力最大?”
“世子。”
闵安放开马缰,极清楚地说道:“这不就结了,大人要抓住这个机会做出贡献来。等下我会帮大人甩开后面两名骑兵,大人拿着文书可一路通过关卡,直接跑进世子府去搬救兵,千万不要犹豫。”
主簿想了想,终于点头。闵安最后又恶狠狠地威胁道:“若不成事,小心王爷扒了大人的皮!”
两刻过后,疾驰在官道上的四匹马刚刚拉开了一点距离,闵安突然一头栽倒在地,囫囵滚向了草坡下。两名骑兵见状大惊,立刻勒住缰绳,跳下马朝闵安跑去。
闵安好不容易稳住了滚落的身子,趴在草地上说:“多谢两位军爷关心,我实在是力弱,不堪忍受长途骑行,不如让主簿大人先去取物证吧?”
两名骑兵看都不看坡上官道里的动静,任由主簿一人一马去得远了,还在关切地问:“小相公没出什么事吧?”
闵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抹去额上擦出的血丝,有气无力笑了笑:“两位军爷如此关心我,可是受护卫官大人所托?”先前,彭因新主动提出要他外出取物证,使他避开了县衙里的厮杀,他就觉得心奇,只是当时事态紧急,他才先按下了这份疑心。
骑兵不答话,闵安又说:“护卫官大人显然又要听从彭大人的指派,我实在想不通,彭大人又怎会在意我这样的小人物,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背后还有人要求彭大人这样做。两位军爷能不能告诉我,那人是谁呢?”
两名骑兵互相望了望,迟疑道:“小相公怕是想多了吧,护卫官只交代下来,让我们好生照看小相公,并没有说其余的事。”
闵安笑了笑:“看来两位军爷也不知其中的曲折,我可能真是想多了。”话一说完,他就放开抓住草根的手,径直朝着山坡底滑落。秋草软滑,极快将他送到了坡下,他还拖长着一声惨叫,引得骑兵来寻,才扶着手臂艰难起身,朝着乱坟岗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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