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安像是一根木头桩子站着不动。李培南走出阁房换了一件干净的锦袍进来,闵安还是没动一下。李培南坐进椅中,看了闵安一刻,才开口说道:“我早已知道玄序身份,不对你说,就是怕你伤心。现在你已探明他的种种事端,省去我的口舌,也算好事。既然知道他的为人,就应当斩断对他的诸多情谊,不准再为他伤心。你若是只挂念着他,断不了案子,将私情看得比国事还重,势必坏了闵家的名声。”
闵安被闵家两字稍稍点到了痛处,有所反应,眉头抖了一下。李培南沉声道:“若拿闵家也说不动你,可见你已无所顾忌,我还留你何用,不如去太后面前领了保状受罚,还能顾全一点世子府的颜面。”
闵安听到保状一事,完全清醒了心智,连忙躬身施礼道:“错在我,请世子雅谅。”
李培南心想,他终究还是顾及自己的,担心太后责罚下来,意态不由得缓和了不少,朝膝前点了点。闵安打起精神走到李培南身旁听差,听清了摘星楼案情进展。
朱八已逃遁,失去了踪影,使得玄序下毒祸害皇亲一事失去有力佐证;追查食材源头时,因贩卖关系馅料几经转手,想找到最初放出食材之人,已是难上加难。
李培南并不是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只是依照官审规矩做事,免除在国丧之际,给自己招致来非议。他将案状交付给太后过目时,必须提点相关人证物证到堂,如今线索和证人一一断了联系,眼看着公案将要变成糊涂事,他又怎能取信于百官,帮助父王平定朝政动荡。
还有最紧要的一件事,李培南并未公布出来。玄序被他关押多日,落得半残不死,恰巧就避开了案发的时间。若说玄序是元凶,更是需要提出铁证来证明他的行径,万万不可在堂审时被他辩驳了回去,说他身陷囹圄,又怎会有机会去毒害人。
李培南将人证物证难以到堂的难处对闵安说了说,照样隐瞒了玄序的下落。闵安提议另辟蹊径,在玄序以往的跟班身上找到缺口,与李培南商讨几句,就将主意打在了五梅头上。
犯下连桩凶案后,五梅躲在瓦舍里逃不出城,已被世子府的骑兵搜查了出来,关押进地下囚室。李培南去摘星楼处置国事时,侍卫们也没闲着,狠狠鞭笞了五梅一顿。可是五梅被打得死去活来,也没吐露出一个字,告诉侍卫究竟是谁人指使他连连祸害几条人命的。
李培南既然要处置摘星楼事端,五梅这边就顾不上,也没工夫亲自去动刑惩罚一番。今晚他交付完闵安事宜,本想动身去一趟囚室,闵安将他拦住了,说道:“五梅极怕世子,又不经打,却捱着刑罚不松口,我猜他心底恐怕还留着一个念想,指望着有人来救他。世子一露面,就会惊吓到他,逼得他一心求死,不如让我想个法子套他口供。”
李培南默然站了一刻,闵安以为他在考虑自己的提议,就在一旁静静候着。李培南突然抬手推起了闵安的额头,看着闵安微微讶异的眼睛说道:“难道在你心里,我很可怕?”
“世子怎会这样想?”最令闵安惊异的,是李培南竟然丢出一句与案情无关的话。
“你几次提及谁人怕我,见我不是逃走就是寻死,我又怎能不记在心上。”
闵安仔细想了想,确有其事,连他自己,以前见到李培南也是两脚打颤,恨不得在上面抹层油麻利地逃掉。只是越到后来,他感激李培南的多次援手,不知不觉就走近了过去,再也不觉得李培心冷不通人情。
眼下杂事压身,闵安没了心思说小话,随口应道:“府里的侍卫大哥说过,一旦世子出手,鲜少有人、事保全善果,世子如果不打紧,可继续狠下去,杀杀乱党威风。”
“那是自然。”李培南应了后就走了出去,布置提审五梅的事宜,并未出现在五梅面前。他将后事交到闵安手上,心里盘算的是该怎样处置彭因新那一派党羽。
杀威风的动静太小,对他来说,抹杀掉乱党性命才是上策,玄序自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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