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泽是十三司的才从小役升到番子的人。
所谓的小役,就是见习,不具备正式公差的身份,番子就是十三司正式公差,这有着他自己的努力,但是也有着干着总旗的叔父的作用。
这次是随着小旗来的十个番子之一。
到了晚上,金泽心情不错,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子,里头有重重的一串钱,番子的工资是每月一串钱。
在这个时代,一串钱就是一两银子,可以购买大米二石,每石百斤,就是二百斤,这还是战乱时代,假如曰后太平买到五石都可能。
足养活家人了,想了想,就叫了一盒馒头,一大块肥油油的猪头肉,又点了一只炒肉皮和黄豆芽,请了同是番子,又是叔父贴身小役出身的张户过来用。
张户长的魁伟,以前是总旗的贴身小役,这时也得了番子,也一起下来办差,积累着资历,并且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此时饥肠辘辘,听了这话也不推辞,就到了里面,果见一坛黄酒,张户也不客气,在板凳上坐下,就自己从坛里舀半瓢黄酒,咕噜咕噜喝了,大爽。
喝了酒,张户笑着:“不错,有酒有肉有饭!”
说着一边舀酒,一面抖开桑皮纸把肉摊出,说着:“金兄弟,还没有成家吧?”
金泽也饿了,吃着馒头,喝着酒,笑着说:“没,你是知道的,我去年十七岁跟着叔父出来当小役,今年任了番子,家里给我说了姑娘,等我这次出差回去,就成家。”
“好啊,你叔父是总旗,以后说不定能弄个百户当当,你以后也能弄个总旗当当,每月十吊钱,养活全家绰绰有余,比我好多了,前途广大啊!”
金泽听了心里不禁一酸,只说着:“张大哥,我家很穷,自叔父当了官,才找了差事,哎,以前和你一样,再说,你是叔父的贴身小役,叔父不会忘记你的!”
“哈哈,那还要你在总旗大人面前说些好话啊!”
“一定!”
说到这里,两人不再多话,只是吃肉喝酒,没多少时间,就风卷残云吃了个醉饱。
张户走了,金泽就准备休息,突觉得肚子隐隐作疼,黄酒、馒头、肥肉一齐在肚内翻搅着,金泽一惊,知道刚才吃痛快,现在肚子里就要闹龙虎斗了,连忙找了生姜吃了,才舒服了些,躺着了。
躺了会,觉得肚子绞痛,食物上涌下逼,难受极了,强忍了会,还没有见好过,只得起来,踉踉跄跄穿过房,直到后院。
这时,雨下的大,劈啪密密麻麻,不时有着闪电下来,冒着雨,才到了茅坑,闻着味,就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肚子里的秽物直喷而出,直到吐的没有什么吐,只有酸苦的黄水时,才觉得好过一点。
起来时,金泽两眼冒金花,一阵风袭来,不由打了个冷噤,才穿过一个屋子,就听到里面说话,都是熟悉的声音。
“大人还没有睡?”金泽这时好奇心起,不知怎么样想着,就蹑手蹑脚蹚过雨水,到了窗下,用舌尖舔破窗纸往里瞧。
屋里光线很暗,只见两人正在说话,一个是少府的吏员路台,一个是自己的长官小旗贺平。
到这里,金泽不由一怔,想自己为什么鬼迷心窍偷听长官说话,十三司的规矩怎么都忘了,才想蹑手蹑脚离开,却猛的听了一句:“贺老兄,你就说一句,这干不干?”
正是少府的吏员路台的声音。
“何牛和李小门已经登记了,不好动啊!”接着便听到贺平的声音。
“嘿,登记的有着千数,还没有承认,算什么事,何牛和李小门不过是草民,就算找得了这胶藤,哪有资格享受,只要老兄带人干了,这大功就是你我分了。”
“……行,出了城我就动手。”良久,贺平冷冷说着,嘴角带着一丝冷酷的微笑:“你是少府的人,这上表的事,可不能玩花样。”
“嘿,这事没有老兄,怎么办得下来,我怎么敢在上表里玩花样——就说是你我一起发觉的,大家平分功劳,都加官晋爵!明天我们就带人去转一转,然后就找到了。”
“好,爽快,我亲自去干!”贺平一拍大腿,说着:“我手下也不是个个放心,带的人不需要多,我带上刘参就行!”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落下,照得雪亮,爆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金泽一缩脖子,藏在了窗下,这时房间里也似乎一惊,陷入一片沉默。
只有倾盆大雨直泻而下。
金泽知道不好,立刻静静的蹑手蹑脚离开,转到一处墙角蹲下。
就在这时,门“丫”的一声开了,贺平出来扫了一眼,见得再一道闪电,雨下的噼啪大,走廊里一片静悄悄,哑然笑笑,又关上了。
一阵风带着雨吹过来,金泽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第一个念头是离开,小心翼翼挪动着腿,贴着墙慢慢离开。
到了房里,才透过一口气,心怦怦直跳,只觉得心里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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