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于是关紧了屋门,又从箱子底下掏出一个布包,揭开一层又一层,最后摸出了一锭五两的银子来,迟疑道:“这够了吗?”
“不需要这么多!”云萝接过银子,随意的塞进袖子里,说,“咱家就这条件,贵重不贵重都是心意,姑婆不会挑礼的。”
要是放在两个月前,怕是把这屋子里的东西全都典当了也不值五两银子。
刘氏讷讷的点了点头,她就是觉得先前收了姑婆的那么多东西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正好承哥儿考中了秀才,好歹能还上一份礼。
想到袁承科考,刘氏也想到了自家的大侄子,便说道:“也不晓得你大哥考得咋样了。”
云萝皱眉,“如果考上了,也得给他备一份?”
“自然是要的。”
云萝无可无不可的“哦”了一声,开门出去,随口说道:“我先去看看。”
刚出大门,就见文彬捧着衣兜哒哒哒的跑了回来,看到她就连连朝她招手,压低了声音悄咪咪的说道:“两位差爷在里正阿公家喝了一碗水就走了,没有来我们家。”
“走了?”
“对,走了,现在都该出村了!爷爷和大伯的脸色可难看了,三姐你小心些。”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云萝轻哼一声,从他的衣兜里抓了一把花生,然后转身拐了个弯,打算避开某些人的路线出村去镇上。
其实郑文杰落榜并不意外,他若是考中了,她才真的要好奇呢。毕竟去年的县试和府试他都是低空飞过,排名都在最后几个了,院试更是连第一场都没有通过。
这些事情不论他自己还是郑丰年都是从不会在家里说的,云萝知道却是从虎头的口中,而虎头则是从栓子那儿问出来的。
栓子和郑文杰虽不是同年,但毕竟在同一个书院里面,郑文杰考过了童生也曾在书院里小小的风光了一把。
今日中秋,镇上又逢大集,往年的郑家是要来镇上赶集的,不过去年和今年都遇上郑文杰科考,来赶集也没那个心思,就索性在家里等着。
而今年又有姑婆回来,连二爷爷家都没有来赶大集,都在家里等着消息,只派了郑云蔓和虎头姐弟两来给他大舅家帮忙打下手。
云萝到镇上的时候正是中午,街上稍稍空闲了些,但一路走来却到处都是悬挂的灯笼和飘散在空气中的甜腻月饼香味,这是一个和端午全然不同的团圆节。
她先来到胡家的铺子,此时虎头正扒拉着饭,胡家大舅母搬了凳子来让云萝坐,一脸惊喜的说道:“袁家表兄弟竟考了个院案首?这可真真是了不得。”
胡家老太太也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这可是大喜事,虎头、蔓儿你们吃了饭就赶紧回家去,算这时辰,他们过不久也该从府城回来,到家了。”
虎头放下碗,不甚在意的说道:“这有啥?李三哥不也是案首吗?”
胡大舅母拍了他的脑壳,笑骂道:“三年也才两个院案首,那可是一府之地的头一名,咋就不稀罕了?哎呦喂,咱家亲戚里竟出个秀才相公,说不定明天还能再出两个举人老爷呢!”
说着又调笑了几句云蔓,还有胡家小侄儿的胡乱吆喝,直把云蔓羞红了脸,只低头抿嘴不说话。
胡老太太招呼着云萝坐下一块儿吃饭,云萝摇头说道:“不吃了,我还要赶时间去买些东西,爹娘都在家里等着。”
“吃碗饭也耽搁不了啥时间。”
“谢谢胡外婆,你们慢慢吃,我就先走了。”
说着转身就往外走,胡大舅母喊了两声,最后追出来塞了她两个掉着酥皮的月饼,“拿着垫垫肚。”
云萝谢过,转身将这两个只闻着味儿就觉得齁甜的月饼用油纸包了塞进怀里,带回家,家里的四个人肯定都会喜欢这样发着腻的甜。
一路穿过街巷,她来到了笔墨铺子。
庆安镇就这一家大的笔墨铺,笔墨纸砚、书籍画卷,凡是读书要用到的东西基本上都有售卖。
掌柜的正坐在柜台后面捧着个紫砂壶一脸的悠然自得,看到云萝进来还探出身瞧了两眼,“小丫头,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家大人呢?”
“小丫头不能来你家铺子买东西?”
他嘬了口茶,摇头晃脑的说道:“倒也不是,不过你晓得这里是干啥的?你能要些啥东西?”
虽有嫌弃之言,但他神情态度都还算温和,也不是真要驱赶人离开,倒有点闲着无事与人唠嗑的意思。
云萝看了他两眼,又在铺子里扫视了一圈,问道:“我家亲戚考中了秀才要送礼,你有什么推荐没有?”
掌柜的一愣,然后连忙将手中的紫砂壶都放下了,凑到云萝面前来仔细瞧了瞧,“哎呦这可是大喜事,姑娘家出了个秀才相公,那可真是祖上都有光啊!”
“不是我家的。”
“是是是,是你家亲戚。”他撅着屁股翻找了一阵,然后捧着几个盒子从柜台后走了出来,“来来来,这可是本店珍藏的好东西,买了送秀才相公,保准有面子!”
云萝抬头看着他下巴上那一撮不停抖动的小胡子,不由嘀咕了一声:“这该不会是金多多家的铺子吧?”
掌柜的耳朵一动,惊讶道:“咦?小丫头还认识我家少东家?”
“……”还真是金家的!
掌柜的笑眯了眼,“既然是少东家的朋友,那小老儿也不能哄你,咱不看那些虚的,就这个,正宗的湖州紫毫笔,笔锋如锥、浑圆饱满、吐墨均匀,保证勾转如意挥扫自如!一套四支,大小书画都齐活了,只要八两银子!”
云萝看着那安置在匣子里的四支笔,她也是有些眼光的,不得不说这笔确实很好,她看着都有些喜欢。
可她摸了摸袖袋里的五两银子,说:“太贵了!”
掌柜的看了眼她的穿着,摸一把胡子,放下匣子又拿起另一个,“这一方青石砚台,别看它材质普通,但雕工卓越,打磨得又十分精细,状元及第的寓意也极好,只需三两银子。”
云萝摇头,“换一个。”
掌柜的又拿起另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打开就见里头瘦瘦长长一条墨,“这墨虽算不得上品,但其色泽黑润、坚而有光、入纸不晕、舔笔不胶且馨香浓郁,只需二两银。”
云萝微微抽了口气,难怪寻常人家读不起书,不说束脩,就只笔墨纸砚这些就不是常人能消费得起的。当然,寻常用的肯定不能跟这些礼盒装的相比,但想必也同样价格不菲。
她看了看,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到了最先介绍的那四支湖笔上,伸手一点,问道:“我只要这两支,可以卖吗?”
掌柜的连连摇头,“不成不成,本就是一套的,岂能拆开了?”
“那你把那不成套的笔让我挑两支?”
掌柜的想了想,挑了一个略瘦长的盒子,打开说道:“这两支乃宣州羊毫笔,笔锋柔软婉转,也是上品。”
云萝看一眼,摇头,她还是比较喜欢刚才那四支笔。
掌柜的又介绍了几个,皆都被云萝摇头拒绝,最后他索性将所有的盒子都一一打开,让云萝自己看自己挑,甚至还将没有单独装匣的笔也一一摆在柜台上,剩下没拿出来的,要么太珍贵,显然不是云萝能买得起的,要么就是太普通,拿着送礼略寒酸。
云萝看了那四支笔好几眼,最后还是另选了两支青管紫毫笔,价格二两四钱银。
掌柜的看了她好几眼,心里暗暗诧异,瞧这小丫头的穿戴应该只是寻常普通人家,没想到对文房之物甚是通透,更甚至花了二两多银子来买两管笔竟也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而云萝收好这两支笔,抬头又看了看放在旁边的一沓沓纸上,“掌柜的,这些纸怎么卖?”
“你还要买纸?”
她伸手摸了摸,第一感觉竟是细腻柔软,用来擦屁屁似乎挺好。
眼珠子悄悄的往边上一滑,强行按捺下这个有点猛烈的愿望,只说:“我弟弟开始读书识字,买些纸笔给他练字。”
掌柜的一听,就从另一边拿了一刀纸过来,说道:“只是刚开始写字的话,这种草纸就够用了。”
草纸?那不是擦……用的吗?
忍住!这个想法若被人知道了,会被打死的!
她伸手摸了摸,果然比刚才的粗糙许多,纹理粗糙不够细腻,色泽发黄不够均匀,还掺杂着一些不大好看的杂点。
“这个怎么卖?”
“三十文一刀。”
云萝就要了两刀纸,并在掌柜的推荐下另外买了一根墨条、一方砚台,还有一支笔,抛去零头共计四百二十文钱。
因为买得多,掌柜还另送了她一刀姜黄色暗沉粗糙、本是放在角落里积灰的纸,说:“这纸晕墨得有点厉害,不过给你弟弟写字,也不求美观,倒无妨。”
谁说无妨的?郑小弟现在写的字已经很有些模样了。
但云萝还是毫不犹豫的拿了,还问掌柜,“这种纸多少钱?”
掌柜轻咳一声,伸出一只手来翻了一翻,“十文一刀。”
云萝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这个可以再多买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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