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台上正上演着状元郎衣锦还乡,姑母后悔不迭痛哭流涕、
看着那姑母被侄儿叱问得连连后退,台下众人亦是拍手叫好,觉得十分痛快,还道姑母之前狗眼看人低,如今也是活该。
云萝站在后面看了一会儿,下意识看了眼坐在前方长凳上的郑玉荷。
戏文中奋起打脸让人觉得十分爽快,然而若是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这样的事情,恐怕就会跳出无数的所谓好心人来斥责那侄儿不敬长辈。
“呀,小萝啊,你刚才干啥去了?嘟嘟到处找了你好久呢!”踮着脚看戏的郑满仓转头看到站在身旁的云萝,当即与她打招呼说道。
云萝闻言在前排姑婆的腿上一眼就找到了郑嘟嘟,正仰着脸看得认真。
她便也没有走过去。
郑满仓偷眼看了眼景玥,又挠了挠头皮,小声的说道:“小萝,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云萝看他左右四顾的模样,便转身远离了戏台子,一直到离看戏的人至少五六丈远才停下脚步,问道:“什么事?”
郑满仓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然后压着声儿的跟她说道:“我就是有些担心,之前跟虎头玩耍的时候,听他提起过似乎想要去当兵,还说了不止一次,这可不是啥好前程,你得空了就去劝劝他啊。”
云萝听了也不由得一愣,没想到虎头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在这个时代,当兵可真不是什么好前程,凡遇上朝廷征兵,多少人家不惜倾家荡产也不愿送自家儿孙上战场?
战场残酷,多少儿郎一去就再也回不来?
不说远的,只白水村里,栓子的大伯当年就是征兵入伍,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甚至不知他现在究竟是生是死。郑家的五太爷也有个儿子一去无踪影,正是郑满仓的亲叔叔。
这是一个让普通百姓闻之色变的职业,可是云萝在听说虎头有这个心思之后,除了意外再没有一丝反对的念头。
别人能去,他为什么就不能去?谁都想生活安逸,前方的将士们就活该拿命去抵挡来势汹汹的贼寇?
她下意识转头看了眼站在那边没有跟着走过来的景玥,然后对郑满仓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去问虎头的。”
郑满仓松了口气,又挠挠头讪笑着说道:“他从小就听你的话,别人谁都说不听,你一说,他就算心里不乐意也会多想一想。”
话说完了,郑满仓也觉得放下了一桩心事,转回身就又去看戏了。
云萝却没了看戏的心情,况且她原本就对这戏文没什么兴趣。
视线扫过,没有看到虎头的身影,也不知他不在这里看戏跑哪里玩去了。
景玥在郑满仓离开后就走了过来,与她轻声说:“如果他真有那个心思的话,我可以安排他到军中先练上一年。”
云萝不意外他竟然听到了郑满仓和她的对话,闻言便抿了下嘴角,“我先去问清楚。”
不过在找虎头询问之前,她还得先处理另一件事。
一场戏结束,时间也到了傍晚,中午郑丰谷家设宴,但晚饭大家就都要各回家中去吃自己的了。
听说晚上还有一场戏,看戏的人在散场之后就走得飞快,想要早点回去吃了晚饭后过来还能占个好位置。
郑丰谷家里晚上的客人却仍不少,刘家人,姑婆和袁姑丈,郑玉荷一家五口,老屋的那些人,以及太婆和郑二福一家,郑丰年、郑丰收,李宝根和栓子父子两,还有下午帮忙还桌子碗盏的邻居们,热热闹闹几十个人,自家摆放不过来,还往隔壁的李宝生家里摆了几张桌子。
饭菜自然不能跟中午相比,但有荤有素也是相当丰盛,并不是中午的剩菜,因为中午的宴席上几乎根本没有菜剩下来,就连肉汤都被人拌着饭给吃干净了。
临到开饭,刘老汉在屋里转了一圈,问身旁的大儿子,“小苗呢?”
刘家人来了刘老汉和刘大舅的一家三口,刘大舅听到他爹的问话,目光也跟着转了一圈,然后问隔壁桌的他媳妇,“儿子呢?”
刘大舅母正那着蜜饯塞了一嘴,鼓鼓囊囊的说道:“不晓得跑哪里玩去了,那么好看的戏文都没去看!”
刘老汉眉头一皱,沉着脸说道:“快去找找,就快要吃饭了,还不晓得回来?”
“这要往哪里去找?又不是我们自己村里。”刘大舅母不高兴的嘀咕着,但慑于公公的威严,她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站了起来,眼珠一转,忽然看到那边的云萱,当即便喊道,“小萱啊,你表哥也不晓得到哪里玩去了,你叫个人去找找他吧。”
云萝正端了两碗菜从小门走进来,“砰”的一声放在大舅母的前面,“我去找他吧。”
跟在她身后的月容连忙放下碗说道:“怎么能劳累郡主呢?您亲自端碗送菜已经让奴婢十分惶恐不安了,如何还能让您外出去找人?外头天黑路滑的若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奴婢真是万死都不能赎罪。还是让奴婢去吧,也不知表公子多大年纪了,可别是贪玩忘了回来吃晚饭的时辰吧。”
同桌的姑婆捂嘴强压下嘴角的笑意,装模作样的指责道:“你这丫头说的什么傻话?别是忙昏了头吧,刘家的表公子都已经娶了媳妇眼看着就要当爹了,又不是几岁的小顽童,哪里还会玩得忘了吃饭的时辰?”
月容当即拍了下她自己的嘴,福身说道:“舅太太恕罪,奴婢一时忘了表公子早已年长娶妻,这就叫人去找他回来吃晚饭。”
刘大舅母脸上迷迷糊糊的,此时才缓缓反应过来月容那话分明就是在嘲笑她儿子,不由得勃然大怒,想也不想的就挥手朝月容打了过去,“贱人!不过是个伺候人的玩意,竟敢嘲笑起主子来了!”
手挥到中途忽然被人一把抓住,兰香一手捧着两个碗,一手伸出将刘大舅母的手一抓又一放,笑盈盈的说道:“舅太太,月容姐姐虽是个丫鬟,但也是郡主的丫鬟,可不是谁都能动手教训的。”
月容后退一步蹙眉看着她,“不知奴婢哪句话说得不对惹恼了舅太太?奴婢好歹也是郡主身边的大丫鬟,您一言不合就要往我脸上招呼,可是也不将郡主放在眼里?”
兰香也跟着皱起了眉头,不悦的看着刘大舅母,说道:“舅太太若有不满只管说便是,若当真是月容姐姐有错,郡主自会责罚,您这般越俎代庖可是不把我家郡主放在眼里?我家郡主乃是皇上的亲外甥女,长公主的女儿,镇南侯府的大小姐,就算仗着那一点点微末的情分,您也不能踩到她的脸上。”
刘大舅母其实根本就没怎么听明白两个丫鬟的话,那话入了耳中只觉得嗡嗡的,她一开始还十分生气,却又在听到兰香连番砸下来的那一个身份后忽然胆怯了。
刘老汉更觉得脸上挂不住,转头看向了云萝,沉着脸说道:“你这都是些啥规矩?由着身边的丫鬟这么跟主子说话?”
云萝眼皮一撩,“哪个是她们的主子?”
兰香和月容忙转身朝她行礼道:“我们的主子自然是只有郡主。”
袁姑丈摸着胡子,笑呵呵的跟刘老汉说道:“刘老哥,这大户人家的贴身丫鬟向来只认一个主子,就连长公主和卫老夫人都不能越过小萝去处置她身边的这两个丫鬟,谁要是越过她打了她的丫鬟,就等同于是打了她的脸。”
刘老汉嗫嚅着嘴唇,这种大户人家里的规矩,他可不认!
可不认又能如何?他刚才嘴上质问一句就已经是很大的勇气了。
姑婆拉了云萝到身旁坐下,笑着说道:“你也别忙活了,这么多人在呢,哪里就想要劳动到你来亲自动手?你身边的这两个丫头都是能干的,若是放了话出去,不晓得会有多少地主官太太们眼巴巴的求上门来要讨去当个儿媳妇呢。”
月容和兰香皆都俏脸一红。
刘大舅母不屑的撇撇嘴,一个丫鬟还想地主官太太求回去当儿媳妇?做啥美梦呢?
就在这时,她忽然耳朵一动,好像听到了她儿子的惨叫声从远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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