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云萝就带着钱传荣直奔京城,而钱家的其余人却仍被关在柴房里,所有的哭诉求饶都被她当成了耳旁风,无动于衷。
“这一家人的后续,妹妹心里可有章程?”回京途中,卫漓好奇的问道。
云萝想了下,问道:“按律令,该当何罪?”
“故意毁坏庄稼原本就是重罪,背主之奴若是送交官府至少流放,不过遇上这样的奴才很少会有人真的送去官府,大都私下里自己就解决了。以钱传荣如今的罪过,杖毙都是便宜了他,他的家人之情不报甚至还刻意隐瞒试图糊弄主子,也死不足惜。”
“太严厉了。”云萝不甚赞同,“难得做一世人,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就要他们的性命?如今大彧的疆土辽阔,朝廷都在鼓励百姓多生孩子,他们活到如今的岁数也是花费许多,一顿打死了岂不白白浪费?倒不如让他们留着有用之身干点有意义的事。”
小侯爷都要被感动到了,没想到他家妹妹看着冷冷清清的,却是个这么善良大度的姑娘!
可是人生在世,又处在他们的这个位置,太善良了反而容易吃亏被人欺负。
不过这种事情应该缓缓的跟妹妹说,免得过犹不及她受不住,
于是斟酌一下,他问道:“那妹妹想要如何处置他们?”
云萝不知道这一会儿的时间里她兄长的脑子转了多少弯,想了多少东西,闻言便毫不犹豫的说道:“听说各地的矿场都极缺人,送他们去挖矿如何?不行的话就送到苦寒之地去开荒,多开出一亩地就能给国库多添一份税粮,相信他们也很快就会明白,十米上等地的粮食究竟有多珍贵。”
卫漓骤然一默,又在心里幽幽叹息了一声:为了保住钱传荣一家的几条小命,为了教导他们改过自新,妹妹也真是煞费苦心!
太善良了!
景玥侧头说道:“不如送去西北?西北地广人稀,多的是荒地等着人去开垦,又有我的人看着他们,保证他们想逃也逃不到哪里去。”
云萝欣然应允,“好,事情了结后我就请舅舅把他们流放到西北去!”
钱传荣被侍卫带着跟在后面,听到被风吹进耳朵里的话,听得瑟瑟发抖、面无人色。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这跟说好的,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冯府坐落在东城的成戍坊,说是个三进的宅邸,但目测只有三间的宽度,住一家四口带着十来个下人绰绰有余,但若是几代人一起住,就捉襟见肘了。
可就是这么个窄小的三进院,放在地段偏僻的成戍坊,也需要好几百两银子才能买得到。
云萝翻身下马,钱传荣也被扔到了地上,被侍卫押着问道:“看清楚了,你说的冯府可是这个地方?”
钱传荣还惊惧于刚才路上听到的话,此时的神情就有些慌措和不太肯合作,盯着眼前的冯府大门目光闪烁,“我……我记不清了。”
云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但如果你刻意求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钱传荣顿时激灵道:“就是这里,就是这里没错!”
“你没记错?”
“没有,不会记错的,我上个月就是躲在那棵桂花树后看到冯大人回家!”
顺着他的指示转头看了眼让那棵桂花树,也不知这桂花树生长了多少年,足有合围粗,在后面藏个人藏不严实,但若不仔细看的话,也未必能发现得了。
云萝转头看了眼景玥,不等开口,他便好像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带着他的几个人悄然离开,绕到了冯府后门的巷道。
罗桥上前去拍门,卫漓有些惊讶的问道:“就这么直接登门吗?”
云萝目光略深,“哥哥,我现在是一个被宠坏的,不懂规矩,行事莽撞的小孩子。”
卫漓一噎,但他是个很聪明的人,转眼就把事情捋清楚,也大概的把握了他待会儿应该如何表现。
兄妹两说话的这个时候,冯府的大门被敲开了,门房看到门外的阵仗后吓了一跳,小心忐忑的问道:“不知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小人好进去与我家老爷太太通禀。”
罗桥转头看了眼云萝,见郡主没有要直接闯入进去的意思,便说道:“我家主子乃是镇南侯和安宁郡主,今日特来拜访冯大人。”
门房更吓得手中门闩都差点落了地,他家大人只是个五品的郎中,听着好像比县太爷还要高两级,但放在皇城脚下,真真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官,如何竟招来了侯爷和郡主的登门拜访?
反应过来,他忙道了一声稍等,就转身飞也似的跑了。
今天正是休沐日,大人也在府中未曾出门会友。
并没有等多久,一个年将而立的男子就从冯府内急匆匆的奔了出来。
一身藏青色的居家绸衫,脚踩软底布鞋,一边走还在一边伸手飞快的整理着鬓角一缕随风飘荡的发丝,也不知怎么从发髻里跑了出来。
他面白无须,相貌清俊,快步走来扬起一片袍角,宛若踏风而行。
倒是个难得的好样貌,还有着少年人没有的成熟风度。
看到云萝与景玥的时候,他目光一顿,然后作揖道:“下官拜见侯爷,拜见安宁郡主,不知二位驾到,有失远迎。”
卫漓拱手回礼,“是我们冒然登门,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冯大人见谅。”
冯大人连道“不敢”,然后在前引路将人领进了府中,迟疑的问道:“小侯爷和郡主今日登门,不知有何吩咐?”
问这话的时候,他不由转头打量了被侍卫押在后面的钱传荣一眼,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押着个人上门来可不像是什么好事,但这人是谁,又为何竟押到了他的府上?
云萝见他在打量钱传荣,便问道:“冯大人认识身后的这个奴才吗?”
他愣了下,然后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会儿,摇头说道:“此人眼生得很,下官并不曾见过,不知郡主何出此言?”
云萝神情淡然,双眼却始终在观察着他的反应,说道:“他是我一个庄子里庄头的孙子,昨日午后在庄子里放了把火,烧坏了十亩地的玉米,审问后他吐口说是受到了贵府公子小姐的唆使才会做下那等事。”
冯大人顿时被惊得瞪圆了眼,眼珠都几乎要从眼眶里脱出,一下子把他之前身上的沉稳端正破坏得一干二净。
额头也在瞬间冒出一层汗水,他抬起袖子擦了擦,拱着手把腰弯成了九十度,说道:“郡主容禀,下官的一双儿女大的才八岁,小女儿更是不过虚三岁而已,连路都走不稳当,如何做得出唆使他人放火之事?况且,玉米事关百姓生计,下官也是贫寒出身,最是知晓对百姓来说什么最重要,上个月下官还收到了从家乡来的一封家书,在乡下的父母询问下官,传说中荒地上都能种植的高产粮食是否属实,要到何处去购买种子。下官也盼着十一月郡主的种子铺开门,想要买两斤种子寄回家乡。”
他说得情真意切,让人看不出丝毫说假话的痕迹。
云萝眼眸微眯,便不客气的说道:“可我家这奴才说,当日诓骗他的分明是一对年纪更大的兄妹,妹妹大概十四五岁,兄长在二十左右,借他喝醉时使计把他给套了进去,还说他若敢把庄子里的玉米地给烧了,那兄长就会把妹妹嫁给他。”
话虽说得含糊,但冯大人能年纪轻轻就从什么都没有的寒门学子爬到五品吏部郎中,就必然是个聪明人,细想一想就大概的明白过来所谓使计是使的什么计,不禁面色扭曲了一瞬,然后试探着问道:“那对兄妹与他说,他们是下官府中的公子小姐?”
“不止如此,他还亲眼看到他们进了大人的府上。”
“什么?”又是一道晴天霹雳当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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