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后忽然急急打断他的话,劝解道,“浅儿还是个孩子呢,正是最淘气不听话的年纪,又因为精心照顾的心血被人肆意糟蹋,怒气上涌自然行事也就冲动了些,您何必跟自个的外甥女斤斤计较?”
“朕斤斤计较?”
皇后立刻摇头说道:“是我说错了,陛下最是宽宏大量,又怎么会因为外甥女的区区几句气话而责罚她呢?”
泰康帝神色一松,又甩着袖冷哼道:“瞧她今日做的好事,都是你们平日里把她给惯的,真以为当了个郡主就能无法无天了。”
在无外人看见的角度,皇后白了他一眼,转眼就又是端庄得体的神态,笑着说道:“姑娘家还是娇惯些的好,以后也不容易被人欺负。不过……”
她转头看向云萝,“浅儿今日确实是过了,你来京城没多久,之后还离开了半年,对有些规矩可能还不太懂,那各府门前的镇门兽可不能轻易损毁。”
云萝垂眸,不以为然的说道:“不就两只石狮子,我还给他们留了一只呢!”
皇后拿帕子遮住了嘴角的一丝笑意,不由轻咳一声,然后转头无奈的对甄老夫人说道:“这孩子不懂事,不论如何今日确实是她唐突了贵府,本宫就先在这儿替她给老夫人和国公爷赔个不是了。”
说着就作揖朝着两人一拜。
什么叫“不论如何”,这明显就是已经在心里认定了甄家是烧毁玉米的自愧祸首!
虽然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但心里再不舒服,甄老夫人和吴国公也不敢真的坦然受了皇后娘娘的礼,慌忙起身回礼,“娘娘言重了,臣妇不敢当。”
皇后亲自拉着甄老人到旁边座位上坐下,好言好语的说道:“老夫人也知晓,安宁郡主是长公主失散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女儿,回来后就如珠如宝的宠着,陛下和本宫也怜惜她在外头吃了十多年的苦,平时多有娇惯,都舍不得她辛苦学规矩,倒是把她的性子也养娇了,受不得一点委屈。今日之事虽事出有因,但确实是她做得过了,还请老夫人看在她年少无知的份上,宽恕一二,也千万莫要因为小孩子的一点鲁莽把自个儿的身子给气坏了。”
泰康帝则在跟吴国公说道:“安宁太胡闹了,此事朕定会给你家一个交代,这丫头不能再这么娇纵下去了。”
黑脸白脸都被帝后夫妻给唱了,甄老夫人和吴国公心里再不得劲,面上也只能恭恭敬敬的,毕竟皇后娘娘的姿态都放得这么低了,他们若是再咄咄逼人反倒显得不把帝后放在眼里了。
甄家母子对视了一眼,似乎迅速的达成了某种默契。
然后,甄老夫人忽然叹息道:“若非此事实在是……臣妇也不敢随意进宫来打扰娘娘。不过娘娘说的也不无道理,安宁郡主毕竟年少,少年人谁能不闯点大祸小祸呢?”
皇后脸上的笑意加深,附和道:“老夫人通情达理,想当年,本宫尚在闺中时还曾与贵府的四爷生过龃龉、打过架呢。”
甄老夫人面颊一抽,僵笑道:“他是个不成器的,也亏得娘娘当年宽宏大量不与他计较。”
皇后笑道:“都是年少轻狂惹的祸,如今轮到做长辈了,才知当年我祖母替我去收拾尾巴的时候是个怎样的心情。”
几句话,皇后把自己从处理安宁郡主和吴国公府争执的皇后转变成了替不懂事的小辈收拾烂摊子的长辈身份。
甄老夫人眯缝着眼,似乎真的不再抓着要惩罚云萝的事不放了,转而说起了儿女,“说起来,贵妃当年也是个娇纵的,时常要臣妇和老国公给她收拾各种小尾巴。如今,她入宫都快七年了,一年也见不上几回面。她自小就是个娇气的,受不得委屈,受不得寂寞,身边总要常伴着人才安心,希望娘娘和陛下能多多怜惜她。”
皇后的笑容略淡了些,却仍笑着说道:“老夫人只管放心,贵妃既在宫中,就是陛下的人,本宫和陛下自会照拂。”
吴国公叹息一声,朝泰康帝躬身行礼道:“陛下,臣这个妹妹养得娇,又一心爱慕陛下,还希望陛下闲暇时能稍稍怜惜,哪怕只是陪她坐一会儿,她也会极高兴的。”
云萝站在下面将这话在脑子里一转,就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不由眉心一蹙,忽然说道:“你们竟然想要我舅舅用出卖自己身体的方法来替我赔礼?”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顿时让泰康帝的一口茶喷了出来,然后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皇后也呆愣住了,又被皇上的咳嗽惊醒,忙走过去又是递帕子又是拍背,同时还嗔怪的瞪了云萝一眼,“胡说什么?贵妃是皇上的贵妃,皇上怜惜她本就理所应当,如何就……”
后面的话,就连皇后娘娘都有点张不开口。
太羞耻了!
云萝却面不改色,“那不也是让舅舅出卖自己的色相吗?不然他身为皇帝,理该是想睡谁就睡谁,哪里有让臣子来插嘴的道理?”
什么睡谁睡谁的?这绕口令一般的话也亏她说得一点不含糊,却让皇后娘娘都有点扛不住的红了脸,泰康帝刚平息下来的咳嗽也再一次惊天动地。
“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混账话?”泰康帝终于停下了咳嗽,又气又恼还有点羞,“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该说的话吗?”
云萝却不以为然,“我又没说错,就是放在平常人家,也没有让别人来管自己房中事的道理。再说,我舅母还在这里呢,做下属的,当着主母的面让主公多多怜惜小妾就是京城的规矩?”
甄老夫人和吴国公的脸色铁青,他们家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嫡小姐,如今的一品贵妃,到了她口中怎么就成了上不了台面的小妾?
这可真不愧是衡阳长公主的亲女儿!
皇后娘娘看着云萝的眼神简直软得要滴出水来,忍不住嘴角往上翘,又硬生生的压了下来,装模作样的责怪道:“贵妃有品级有身份,怎么能与一般的小妾相提并论?”
“不是小妾,难道还是正室?”
泰康帝扶额暗自痛苦的呻吟了一声,然后抬头沉着脸说:“莫要再胡言乱语,宫里的正室只有皇后一人。”
云萝面无表情的“哦”一声,“舅舅你罚我吧,虽然我觉得我没做错什么,但也不想看到你为了这么点小事被逼着去睡不想睡的小……贵妃娘娘。”
我真是谢谢你啊!
泰康帝脑壳疼,甄家母子却因为云萝这一句又一句的诛心之语脸色连变,膝盖一软就又跪了下来,“皇上恕罪,臣只是心疼妹妹,没想许多,一时失言,却是万万不敢逼迫您!”
就算开始时确实有这个意味,却没想到竟然被云萝如此不讲究的直接说破,这如何能承认呢?
吴国公伏在地上,眼角的余光看向云萝的方向,分外怨毒。
云萝察觉到了,并毫无畏惧的对视了回去。
我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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