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线的确是不少,扑了个空。不过,可以确定,他就在阳州城里。”邺无渊回答,声音低沉,可是极其笃定。
阮泱泱自是不知他们说的是谁,这会儿惊讶脸也摆的差不多了,她就又开始注意自己的额头了,真的挺疼的。
泪眼婆娑,又一边抓着邺无渊的衣襟让他把自己放下。
“疼了?”邺无渊低头看她,真是着急又心疼的样子。
那边项蠡就看他,还带着笑意,八卦样儿。
“我没事儿。”继续推搡他,她挣扎着往地上跳。可又没啥力气,她就像虫子似得一拱一拱。
邺无渊是稳稳托着她,此地不宜久留,她额头伤了,其他人还没恢复,赶紧回去休息才是。
走不了的被扶着抬着,只有阮泱泱自个儿被抱着,她是真不自在,脑门儿又疼,满脸不乐意。
迅速的离开这片民居,城中的风声依旧是很紧,看看沿街紧闭的店铺就知道了。
“还疼么?”邺无渊抱着她,不时的低头看她一眼。
“能忍住。你们在找谁啊?”两只手就放在腹部纠在一起,抵抗疼痛,忍着不去摸脑门儿。
“东夷墨府的那位少将军,墨楠奚。”邺无渊如实相告,这一次闹得这样大,正是因为墨楠奚来了湘南。
东夷少将军?这个人物,从最初听说的时候,给她的印象就是极其难搞。没想到,如今已经跑到这里来了。
“你见过他么?”瞅着他弧线极美的下颌,阮泱泱接着问。
“没有。”微微摇头,这个墨楠奚极其低调,行踪隐秘。停战前夕,打过那么多次,他也从未出现过。但邺无渊肯定,他必然在战场上,或者在附近窥视。
“那如何得知他来了湘南?”她还问,仍旧在眯着眼睛看他。
垂眸,对上她的眼睛,不过下一刻还是被她额头上的伤处给吸引走了,“我的线报一向准确。”
还是那样看他,“马长印。”忽然的,她就小声说了这个名字。
邺无渊还真一诧,“这么聪明?”
小小的哼了一声,弯起的嘴角有那么一丝不屑,“从听说你答应了马长岐,到时留马长印一条命开始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儿。按你的脾气,怎么可能会答应他这种事。唯一的解释就是,马长印为你所用了。在郡王府,大庭广众之下,他伤了你,无非就是为接下来的出逃寻个最完美的理由。”小声的嘟囔,她一是不想太大声,二是实在没力气。
脑门儿伤了,但也不影响脑子运作。
薄唇微扬,“他出逃了,湘南兵权不在,但是也仍旧大有用处。在这整个湘南,没有比他更了解这里了。所有城池的布放,地形地势,城中设施,他无一不了解。”所以,他不是总兵,想要拉拢他的人也不会放手。
邺无渊所言有理,阮泱泱也认证,“不过,先别告诉马长岐。”
“为什么?”他问,还有那么点儿不太开心似得。
“我喜欢他给我做狗腿呗。”原因还不简单。
只不过,听到这个答案,邺无渊也不是很开心。她所有的‘喜欢’,他都可以满足,但不包括人。
“昨夜是不是吓坏了?”又看到了她的脑门儿,不流血了,可破开的地方有些严重,导致周边都红肿了起来。
“没有。我除了体力不济之外,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主要是那位在,我就担心他会被怎样,毕竟昨晚摆明了是冲他来的。来的人太多了,虽说看不清,可我就觉得房子上都是人。所以,就赶紧架着他跑了。诶,你说他是不是见识过太多的腥风血雨,所以波澜不惊了。我昨晚和马长岐拖着他走,他还有心思看人家拼死搏斗?”小声的吐槽那个被扶着走在最前的人。
“他会些花拳绣腿,在宫中与大内侍卫比划,每次他都赢。心里头不舒坦,估计是想大败一次。”邺无渊给她解惑。不了解项蠡的人,真的很难想象,他心中会有这些想法,偏幼稚,很无聊。
“独孤求败呗!”阮泱泱哼了一声,这就是‘不知疾苦’,真哪天被人逮到机会,揍他一顿,他就知道疼痛有多难忍了。
独孤求败!邺无渊一听,真笑了。她的确是有无数的新鲜词儿,听起来又极其刺耳,一听就不是好话。
“所以,你这头上,是为了保护他才伤着的?”他接着问,自然想知道她怎么伤的。
“不是。我一睁开眼,那鸡就在我眼前,我吓得跳起来,头就撞到垂下来的木头上了。”她小声的说当时的状况,自然也是不想被别人听到。
原来如此。
知道她怕鸡,怕的要死。
“不过,只要你不声张,我这伤就是为了救驾受得。”她又忽然开口,说的话让人发笑又无奈。
垂眸看她,邺无渊微微颌首,“嗯,我不声张。”
一路返回了最近的酒楼,这酒楼已然就是‘据点儿’。
阮泱泱直接被抱到了楼上去,诸葛闲也在这里,可不正忙着给此次受伤的人治疗。
受伤的可不只是留守在阮泱泱身边的那些亲卫,昨晚的行动覆盖面很广。
其实如此说来,不只是邺无渊掌握了墨楠奚在湘南的线索,对方不是也知道了项蠡在这里嘛。否则,为什么昨晚会突袭至花草铺子呢?
在床边坐下,阮泱泱的确没啥力气,身体朝着一边歪,邺无渊单手托着她的头,一直让她靠在了床柱上。
“诸葛闲马上过来,再等等。”看她那样子,怏怏的。不过好在这一路她都在和自己说话,头脑清晰,也让他稍稍放心了些。
无论如何,是找回来了,没有把她弄丢了。
“不着急,一切不是都得以皇上为先!”这个道理,阮泱泱很懂。他到了这儿,所有人不都得围着他转。
邺无渊站在那儿,双手负后,就像监视器似得。
“你不用站这儿守着我,帮我去看看那两个丫头,估计吓得够呛。”得知那位李公子如此‘来历不凡’,可不得吓着。
“放心吧,岂能亏待了她们。”不过,他一直守在这儿也的确不行,他必然得去见项蠡。
叫她听话等着,他就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靠着床柱,阮泱泱就那么瞅着门口,房门开着,但凡从门口路过的她都看得到。
片刻后,一个人慢慢的挪腾到她门口,没力气吧,还跟做贼似得,非得左右都瞧瞧,之后才走进来。
“这里所有的人,除了我和你都耳力极好,你小心翼翼也没用。有话说。”有气无力,两手撑着床沿,这若是没有支撑,她真就一头栽下去了。
马长岐也一样,就像拉肚子拉到虚脱了似得,一直挪到了床附近,直接坐在了地上,撑不住了。吃了药,他也没觉得好太多。
“小姑姑之前就认出了那位?”他小声问,不免长吁短叹。想一想头一回这李公子出现,阮泱泱就在他面前说自己好话,昨晚又告诉他想留兄长一命,就舍命保护他。这会儿马长岐一琢磨,又真觉得阮泱泱恶中有善。
“我认出了他身后的大内侍卫。”小小声的回答,算是解了他心里的疑惑。
“到底是在天子脚下,认出了下人,就认出了正主。刚刚回来的路上,圣上还在赞我昨日搭救,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还担忧他受伤害。”其实,这若不是阮泱泱‘命令’他,他又哪会做那种事。
“得咬死了咱们拖拽着他逃命是为了免于伤及无辜,否则之前的做戏岂不成了笑话。”得见天子,马长岐明显是不淡定。处在这天高皇帝远的湘南,和身在盛都的人是没法比的。
“明白。”马长岐点头,随后又道:“这种‘无意之中’的救驾,希望到时能救我兄长。”他还惦记这事儿呢,的确在心里是道坎。
阮泱泱没接这茬儿,倒是忽然道:“那铺子也被毁了,接下来的事情没完。我看,不如去你城外的园子住吧,那地儿大,也安全些,比城里安全。”
“好。”想也没想的答应,马长岐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真成了阮泱泱狗腿子了。
不过,说到底,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无意识之中,就唯她马首是瞻了。
今天,可把诸葛闲给忙坏了,阮泱泱见到他时,他头上都沁出薄汗了。
邺无渊是和他一同过来的,见到马长岐在这儿,他也没说什么,但其实吧,能看出他不是太高兴。
而作为狗腿子,马长岐也是安静,起身挪腾着离开了,一会儿就轮到他被治疗了,他回楼下等着去了。
诸葛闲当先就给阮泱泱处理脑门儿,她这皮娇肉嫩,又怕疼的,诸葛闲首先就给她上了些止痛的东西。
果然,过了一会儿就没那么疼了,诸葛闲这才开始动手。
她那一下跳起来太狠了,撞得也十分结实,除了破开的地方,周遭都肿起来了。
处理好,擦了药,诸葛闲就拿出纱布要把她脑袋缠上。
泪眼婆娑的,阮泱泱就躲,“太丑了,不要。”在脑袋上缠一圈儿,活像戴孝似得,丑。
“不包扎上也没见得多美,再说还未结痂,容易落进去脏东西,缠。”这会儿邺无渊真不顺着她了。旋身坐在她旁边,一把抱住她,把她两只手挟的紧,示意诸葛闲动手。
阮泱泱挣,可也没啥力气,根本挣脱不开。
诸葛闲清淡的眉眼间带着笑意,真痛快麻利的上手往她头上缠。
作为一位医术了得的名医,人家本身的审美还是不错的。只缠了一圈,又在伤口上压了一块不大的纱布,就完事儿了。
虽说谁一看都知道她脑壳破了,倒也真不难看,哪像她想象的跟戴孝一样。
又给她诊了脉,着实没任何大碍,中了毒,但吃了解毒药,身体无力的症状也在缓解。
完事,诸葛闲提着药箱走了,还有不少人等着他去瞧呢。
邺无渊这会儿才放开她,她是真不高兴,噘着嘴,脑袋上缠着纱布,也不知怎的显得她脸蛋儿都鼓起来,像小肥猪。
她这样儿,真想让人咬她一口,最好在脸蛋儿上留个牙印儿。
“带你来湘南,本想让你出来转转,四处都瞧瞧。却不想,三番两次的受伤。”他说,这倒是真心话。
“你又不是能掐会算,能算得出我会受伤。”再说,哪次不是意外?今儿若不是那鸡,她哪会被撞伤。
她不太高兴吧,说出来的话却真还不是埋怨,反而让人心里舒坦。
“休息一会儿。”他起身,然后蹲在她面前,把她的靴子给脱了下来,动作很轻。
垂眸看他,说实话,就这么看他蹲在自己面前,阮泱泱的心还真的被刺了一下。
他衣服也没换,身上带着一股难以掩盖的血腥气,杀过人之后的味儿。可是这会儿,他就这样给自己脱鞋,别说血腥气,甚至一点儿坚硬都没有。
到底是相处的时日太久,又明白他可能是对自己有点儿其他的小心思,虽说是起于她梦游时的胡作非为吧,可她真真的就好像心头被扎了一下。
托着她的双腿,放到了床上,又搬弄她躺下,“饭菜和药准备好了,再叫你起来。”
“我要去马长岐城外的园子里去住,城里太危险了。”她盯着他,说。
“好。”他略有停顿,之后就答应了。
他离开了,走时把窗子都打开,房门合上,这一切好像做的十分得心应手。
阮泱泱躺在床上,心里头真燥起来了,就跟那热锅边儿上乱爬的蚂蚁一样一样的。
往时她焦躁,程度还没这么深,她还有时间啃指甲琢磨。
这会儿,她都不知咋琢磨了,因为根本没多余的脑力来琢磨了。
但凡脑子里回想起他蹲在面前给自己脱鞋那样子,她的心就一刺,是不是见鬼了,她就觉着他那样儿特撩人特可爱。
深吸口气,她以极快的速度把那些画面剔除掉,开始默念清心咒,又开始想老夫人。
好半晌,她才觉得好多了,心里清净了。
挪腾着侧起身,面朝床里侧,合上眼睛,眼不见为净吧。
只是,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嘴一直噘着,真真是对自己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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