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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娇又回过头去,从宫人们手里接过了一碗汤水。

其实服侍王皇后的活计,的确宫人们就能干得更好。但不论是服侍的还是被服侍的,都知道,更重要的是姿态,不是服务。

“也许是像外曾祖父吧!”她又扬起了柔婉的笑。“从前打天下的时候,还把人从汉营骂到了楚营里。刘家的男人,气性大着呢。”

女官也说,“就是陛下,当年做太子的时候和人博戏,气急了一扬棋盘,就闹出了多大的事。长公主的脾气,和陛下真是一脉相承。”

“就是刘彻还不也是一样。”王皇后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不对,她兴致勃勃地说,“带着那伙子伴当出去浪荡,闯了祸就说是平阳侯。大闺女在我跟前抱怨了几次,说是平阳侯的名声都被这个弟弟给败坏了。”

都说民间是父严母慈,可在宫中,王皇后是慈母,舅舅却也是慈父。

陈娇轻轻抿了抿嘴,“太子的脾气是大呢,还好,进了我的屋子,他是不曾发出来的。”

王皇后嗯了一声,又说,“那档子事,乐而有节,不要过度了。你也要留心,等刘彻十六岁时,太子宫中再空虚无人,就不大像话了。”

会说出这番话来,看来还是和她有几分贴心的。

人心都是肉做的,战战兢兢地服侍她一年,几句提点,王皇后尚且不会吝啬。

陈娇抬起头来看着她,扬起唇笑了。

脑中那声音就道,“你看,奉承她又什么用,在背后,她只是害你。”

陈娇等回了自己的宫殿里吃饭,才轻声自言自语,“你啊,真是和母亲一个样。”

吃过饭,她让楚服过来说话。

“宫里都用过饭没有?”

楚服抬起头来,略带兴奋地看着她,英气的眉眼中早已写满喜悦。

“尚未。娘娘未曾用饭,宫内人怎敢进食。”

虽说宫中人等并士大夫,一日三餐饱足恹恹,但市井中人,早晚两餐可以饱腹,已经是莫大的福气。而陈娇身为太子妃,每日用餐,菜品四十是少说的,偶然和刘彻对食,更是珍馐满目,不知何处下箸。

太子宫中侍从凡百,都渴望到太子妃身边服侍,这几桌美食立功不小。

陈娇笑了笑,挥挥手,“抬下去,你们分了吧。”

会兴起这样的念头,还因为那声音偶然间一句话。她说“将来有一日,恐怕想喝蜜浆,都没有新鲜的好蜜了。”

陈娇一辈子锦衣玉食,真没有想过欲得蜜浆而无,是什么滋味。

这样一想,就觉得在王皇后身边曲意承欢,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了。

她就靠在迎枕上出了半日的神,撑着下巴,不知不觉,冥思到了刘彻回归的时候。

刘彻一进殿就看到陈娇在走神儿。

她无疑是娇美的,十五岁的小少妇,才知晓了情爱的滋味,却又得不到餍足。姣好面目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了一股青涩而妩媚的风流态度。

时值盛夏,她穿得很简单,纱裙微微上挑,露出了更薄的中单,隐约可以见到白润的小腿,如藕一样,在日光下微微地颤动着。而那一张精致的面孔,竟然未曾意识到太子的回归,而流露出了些许空洞、些许冷漠,好似一张冰做的面具。

刘彻故意咳嗽一声。

陈娇回过神来,她的目光寻找到了刘彻,而后,冰美人嫣然一笑,在刘彻眼中盛开成了一朵水一样的花。

谁都很难拒绝这样的盛放,刘彻自然更不能。他的呼吸粗重了些,欲念似乎自思海中被勾起,又似乎自四肢百骸中返回了思海,这少年的太子,只是一眼便已经被挑起了绮思。

比起他身边常见的五陵少年,霸上乐女,陈娇并非最美,但她无疑的确是最特别的。刘彻想,“她属于我,她是我的妻子。可她又的的确确,一点也不像是一般的妻子。”

一般的妻子总爱妒忌,总爱口舌是非,七出之条既定,自然有它的道理。他虽然没有第二个妻子,但大姐、二姐聚在一起时,便是两个一般的妻子。你争我抢,急不可耐地抱怨着平阳侯与南宫侯,可说到丈夫时,她们毕竟是快乐的。

他简直很难想象陈娇会做这样的事!他甚至根本想不出她抱怨的情景。她怎么会抱怨呢,她哪里会世俗到这个程度。都已经成婚一年了,她好像还是天边的一朵花。没有一点让人厌烦的地方,怎么看,都挑不出她的一点毛病。

刘彻心下就微微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与兴奋,他有意加快了动作,换得了陈娇口中更销魂蚀骨的轻吟。

这个太子妃虽然和他同床共枕了一年,不……这表妹虽然和他自小相识,但从小到大,他都根本看不透她。

事了后,他才发觉陈娇反常的沉默。虽然她的动作依然温驯而热情,但床笫之间,她一句话都未曾说过,也不愿意看他的眼。

“怎么?”他懒洋洋地抚着陈娇光洁的裸背,由得宫人们送上清凉的饮品与温热的棉巾。“虽然你一向话就不多,可哑巴到这地步,还是少见的。”

陈娇瞟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注视着殿内进进出出的宫女们。

她容色平静若水,轻声说,“我哪还有说话的地方,哪里还敢随便说话。”

刘彻顿时讶然。

这还是陈娇第一次流露出一点烟火之气,他当然上了心。

不多时,便已经知道了椒房殿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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