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的路途非常遥远, 刘家人还能坐车, 刘志就只能走路了。

他这样的性子, 肯定是不会接受特殊对待的, 哪怕押送的官吏并没有打算为难他, 他也不会违反律法。

家里人都知道, 也清楚这一点, 因此，所有人都没有怨言，老老实实地慢悠悠地跟着他身后, 缓缓前行。

等到了休息的时候，刘志才有心情叫了刘芳过来，坐在树下与她说起这次的事情。

“你母亲已经跟为父说过了, 是你让人去质问那些跪在宫门前求情的学子文人的？”

刘芳跪坐在刘志身前, 看着穿着囚衣，却依旧神色淡然平静的父亲, 也一脸平静而淡定地点头回答道, “是, 父亲。是我让人在京中四处议论您的事情, 然后引出后面的事。”

刘志缓缓颔首, 抚须微微一笑, 颇有些得意地道，“你可知此局的目的？”

刘芳点头，“知道。坑杀父亲, 再逼迫皇上失德, 挑起天下动/乱，以达到可以让两位辅政王爷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推倒现今的陛下，他们就可以顺利登位了。”

刘志笑着道，“嗯，还有呢？”

刘芳继续缓缓道，“后续应该是看两位王爷身后的袁，梁两家到底谁更胜一筹了。”

刘志大笑，“好啊，不错。三娘，没想到，你虽为女子，却有如此的远见卓识，实在难得。”

刘芳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刘志看着她如此宠辱不惊，心里更是高兴了，“所以，袁，梁两家的事情，都是你谋划的？”

刘芳微微点头，“是，父亲。他们既然敢对您出手，还打算彻底毁去刘家，我身为刘家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总要让他们知道知道疼。”

刘志满意地笑了笑，道，“很好。听说你后续还安置了两家罪官之后？”

刘芳一怔，没想到父亲会连这个也知道。

虽然明知道不能心慈手软，可刘芳依旧无法看着那些被牵连的妇孺陷入那样不堪的处境，所以，她还是让人安排了他们，至少可以给他们一个安稳的生活。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是的，父亲，我让人安排他们在外地，都是归于村落，虽然未来日子会贫寒一些，但只要他们勤劳努力，还是可以安稳生活的。”

刘志温和地看着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很好，孩子，你这样做，真的很好。”

既有权谋的狠辣，也有隐晦的仁慈，这样的人，真是太好了，刘家之幸啊！

刘志笑着对刘芳道，“三娘可知钟家？”

刘芳点头，“钟家乃昌州大族，历经千年，只是从来不涉及朝堂。”

刘志笑笑，抬头看着远处的山林，缓缓道，“那你可知钟家如今的掌家？”

刘芳眼睛一亮，“当然知道。钟家如今的掌家钟佩颖，钟大家，是当世有名的书画大家，也是钟家千年来第一个女子的掌家！”

刘志笑着看她，缓缓道，“那三娘，你可愿做刘家的未来掌家？”

刘芳一愣，“父亲？”

刘志郑重地说道，“刘家历经五百余年，如今，已经到了刘家最关键的时候了。为父能力有限，你的几位哥哥，虽各有其才，可真正能够纵观大局，如你这般的远见卓识，却是没有的。他们或许能够兴盛刘家一时，却兴盛不了刘家的未来。可你不一样。为父打算日后为你招婿，留你在刘家，当任刘家的掌家，带领刘家的未来。你可愿接受？”

刘芳沉默了。

要说不想，那真是骗人的。可钟家与刘家还是不同的。

钟家的掌家之所以可以是女人，那是因为钟家的嫡长一脉当初只有钟大家这么一个孩子，是男是女其实都不是那么重要，只要她的能力足够，钟家其他的族人就会服。

可刘家不同。

再怎么疼爱女儿，再怎么没有差别，可真正意义上来说，刘家依旧是跟随大势，遵从以嫡长子为继承者的传统。

而且现在，刘芳上头还有哥哥姐姐，大哥刘蒲的才能也并不弱，骤然之间就越过他们，直接让刘芳作为掌家的继承人，那真是让他们兄妹反目的节奏啊。

刘志一眼就看穿了她的顾虑，淡淡笑着道，“怎么？三娘觉得，你的长兄子润，他会接受不了？”

刘芳笑笑，讪讪道，“父亲，要不您让大哥过来，问问他的意见？”

说实话，刘芳更看重家人的感受多于得到所谓的继承者的名分。

刘志看着刘芳如此，无奈地笑了，摇着头道，“你啊，还是孩子心性。”

看着挺稳重，其实一到跟家人有关的事情时，她就露出原型了。

刘志也知道，刘芳十岁的年纪能够做到这样，已经是非常厉害了，只是他总希望对方能够更加出色一些。

或者说，能够更冷酷一些。

时局动荡，作为一个家族掌家，是容不得她优柔寡断的。

刘芳却只是笑笑，没有在意刘志的话，她是知道自己的性子的。要真是当了这个掌家，该狠心的时候，她也是能够狠得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