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樱伸出手掌,一片雪花袅袅地落在她的掌中,化入掌心不见。
小樱轻轻吁出一口气,口中微微的白雾稍稍一现,便融入空中,亦复不见。
丁宇见她百无聊赖的样子,睨了她一眼道:“现在,阿鲁台曰渐狼狈,东躲藏省的,地点难定,战机也是瞬息万变,姑娘你在这里,已经很难再起到什么作用。所以国公叫我捎信来说,我可以找个由头,以邀请姑娘赴辽东一行的理由带你回去。”
“他是这么说的?”
小樱的神情有些落寞,瞟了丁宇一眼问道。
丁宇道:“当然,否则丁宇岂敢自作主张呢?姑娘也是到了该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小樱幽幽地道:“可是功尚未成呢!”
丁宇道:“却也差不多了,只待阿鲁台的粮草被烧,他就不得不正式求助于朝廷,我辽东秣马厉兵、枕弋以待多时,到时就可以堂而皇之进入鞑靼调停,姑娘在这里,所起的作用也有限了。如果……我所料不差,国公有此吩咐,应该是顾虑你眼见同胞相残,心中不乐,所以才想叫你早些离开。”
小樱也是这般想的,如今从丁宇口中得到证实,知道情人体谅,心中不由一暖。
她绕着敖包慢慢走过去,低声道:“眼见那些部落受战争所迫,大雪寒冬,奔波流离,路上倒毙许多人畜,我确实很难过,可我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女子,我非常清楚,为了胜利、为了生存,就是要这么惨忍。我也曾见过,当敌人来袭时,把父母妻儿所有的拖累都抛下,任由敌人屠杀,只为能逃得一线生机……”
小樱怅然望向远方,雪越下越大了,前方一片迷茫,什么都看不清楚。
小樱幽幽地道:“在这里,最值得敬畏和争取的,是生存。从古至今,我们始终顽强地生存在这片土地上,却不知有多少人为了整个族人的生存而死去,或因自愿,或因被迫。我们一直想打到中原去,只因为我们想要生活在更容易生存的地方。
可是在中原生活了这么久,我见过了许多中原人,我也会想,为什么?为什么为了我们的生存,就必须得杀死本来就生活在那儿的人,占据他们的土地?以前我是不会这么想的,当需要舍弃时,我们可以任由生身父母被人杀死、结发妻子被人凌辱,亲生的子女为奴为仆,只要自己能生存下去!”
小樱站定脚步,扭头看向丁宇,深深地道:“一定要你死我活么?如果一定要这样,以大明之强大,我的族人又怎么可能有成功的希望?为什么就不能合而为一,变成兄弟姐妹?中原,那广袤的中原领土上,原本也是有很多国家的,现在却都叫大明,不是么?”
“所以,我想我正在做的,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现在会死一些族人,但是将来会少死很多很多族人,十倍百倍于现在。如果这里属于大明,皇帝就不会坐视他草原上的子民遭受黑灾、白灾,而我们那些强壮的族人也不用在天威面前只能忍痛让妻儿冻死饿死,自己则像饿极了的狼,冲到中原去“打草谷”,没有道义是非、没有礼义廉耻地去抢钱抢粮抢女人,以保证本族的繁衍!”
小樱俯下身,从雪中捡起一块突出的石头,堆到敖包上去,拍拍手上的积雪,说道:“这敖包在整个草原上到处都是,它本来的作用是做为指路的标志,因为在这茫茫草原上,没有其它的标识可以让我们辨别道路。这草原就像大海,没有人可以永远生活在海上,同样的,草原上的人不可能割舍了中原读力存在,既然这样,何不成为一体呢?”
她缓缓转过身,凝视着丁宇,道:“不能功亏一篑!我还是留在这里,至少……等到粮草被烧,他不得不求助于辽东,大局已定时,我再离开!”
远远的山坡下面,阿鲁台负手站在帐前,眯着双眼看着敖包前面并肩而行的丁宇和小樱。一旁,他的继子石捏尔干妒火中烧:“父亲,这个丁宇自打见过图娅一次,就三番五次地往咱们这儿跑,每次来对父亲的请求都是繁衍了事,却只缠着图娅。”
阿鲁台淡淡一笑,道:“不然又如何?这是他知道分寸,懂得进退,许多大事,不是他能做主的,他需要明廷的旨意,而明廷……”
阿鲁台下意识地往南望了一眼,轻轻叹道:“除非明廷自顾不暇,心有余而力不足,否则明廷是绝不会坐视瓦剌吞并咱们的,只是……他们巴不得我们杀个你死我活,不到最后关头,他们是不会插手的。”
石捏尔干道:“既然如此,反正明廷总要援手的,咱们又何必巴结于他?”
石捏尔干瞟了阿鲁台一眼,试探道:“父亲疼爱图娅就像自己的女儿,如果我们两个人能够结为夫妻,不是就能永远侍奉于父亲膝下了么,那丁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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