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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柏不理解,但她想, 缪白这样做自然有她自己的想法。
春节很快过去了, 接着便开春, 开学。
雪化了, 太阳开始出现在天空, 世界温暖起来。
高三下学期, 学业最繁忙的时段, 时间被迫加速前进, 快到一眨眼,今天就过了, 又眨眼,明天又过了。
有时候孟柏明明觉得没做什么, 但她的时间就是不够用了。
每天和缪白可以相见的时候, 就是晚上。
精疲力竭做完作业, 缪白会来找她,有时候缪白会过夜,有时候不会。
周围的人都变得沉默, 仿佛高考这件事将所有人都欢乐都带走了。
而高考越来越近, 孟柏就越来越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从去何从,她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心仪的学校, 即便她的成绩是年级上最好的那一个,但要考上P大依旧是天方夜谭。
这不是一件遥远的事情, 黑板上的数字越来越近,三月四月五月, 时间几乎就是眨眼间。
到五月末,距离高考前一周,孟柏心情低落到极点。
晚自习放学后,周安和徐舟同她一起出来,三人推着自行车,往家的方向走。
夏初,空气中浮着一丝燥意,四周闹哄哄的青春气息逐渐散去,孟柏忽然说:
“周安,徐舟,高考志愿你们想填哪里?”
“我啊。”徐舟目光在周安脸上草草掠过,“北城吧。”
北城,周安想去,以周安的成绩,应该是可以考上北城一个不错的211,而成绩差一点的徐舟,则是准备报考当地一个次一点的一本学校。
“孟柏你呢?”
孟柏思考一会儿,说:“北城,我只想去P大,但感觉P大是无望了,我应该会去南城吧,听说南城大学不错。”
南城大学,也是重点211,不差,只要孟柏正常发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那我们以后就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边了。”周安先是低落,很快又改口:“但没关系!好朋友不怕远!”
“可是我还没有问缪白。”孟柏忽然来这么一句。
她的意思是,高考之后,缪白又何去何从,这是一个问号的存在。
缪白曾经明确说过的,不会和她去城市,她有朝一日要离开。
孟柏没有问过缪白,或者说,很早以前问过,答案并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后来也就不问了。
但不问,不代表不存在。
临近高考,这个问题又重新浮现出来,它成为孟柏最大的烦恼。
“啊,别想太多啦!”周安试图用轻快的语气安慰孟柏。
孟柏眉眼之间的愁色却丝毫未减,她走了好长一截路,忽然停下来,看向眼前的两位好友。
“周安,徐舟,你们说,以后我的生活里没有缪白了我怎么办?”
“她不是一直在吗?”周安语气和先前差不多,“你也知道的,缪白从来不把话说满的,兴许她会陪着你的,只是不想要你有太大的期待罢了。”
这应该是最美好的想象了。
“但不是的。”孟柏很清醒,“我觉得很快了。”
周安和徐舟对视一眼,不敢再安慰孟柏。
有时候,不清醒才是最可怕的,而让清醒的人不清醒更可怕,不愿再给孟柏太多希望。
算了吧。
周安心想。
*
2013年,6月6日,周四。
高考前一天,也是孟柏最后的假期。
实际上,这个节点,放不放假已经不重要了,临近考试,该复习的已经复习完,至于之后要怎样考,还是看个人造化。
学校果断给孩子们放了假,让她们回家,好好准备明天的考试。
傍晚,从学校出来时,夕阳正艳,晚霞铺面整片天空,世界是完美的橘色渐变,晚霞落在女孩儿们的身上,为沉闷的校园涂上一点儿活气。
同学们抱着一大摞书缓缓走出教室。相较于一周前的沉闷,现在大家都有一些大考前的释然。
“好好考试,明天加油!”
“明天见!”
徐舟几乎跑到周安身边,“周安!等等我!”
周安侧目看她,扬唇,“咋了?”
徐舟从书包里摸出一套文具,“明天你好好考!高考结束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周安笑了,她感受到徐舟的决心。从上学期开始,徐舟总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刚开始周安以为徐舟在开玩笑,但徐舟成绩上涨不少,她来真的。
“真的假的?”
“真的!一万个真!”
周安接过徐舟送给她的文具,“我勉强相信一下。”
“可不能勉强!我们俩都好好考!一个都不能掉链子。”
周安回过头往操场看了眼,“孟柏呢?”
“她放学就骑车走了,让我告诉你别等她。”
“啊?就说她今天心情很一般呢。”
“看她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应该找缪白去了吧……”
*
夏天来了,核桃树又变绿了,枯叶转绿。
晚风拂过,树叶簌簌作响,较冬日更显生机。
墨绿片片,风中摇曳。孟柏手里拿着一摞试卷,她是放学之后就直接来找的缪白。
“明天考试。”孟柏站在缪白身旁,小声说。
“好好考。”
两人并肩的一拳的距离,缪白藏匿在黑色斗篷下,尖瘦的下巴莹白动人。
“暑假呢?”孟柏侧目去看缪白,“你还在吗?”
“你说呢?”缪白侧目看她,眼里含着笑。
“我想的是,暑假我们可以去什么地方。我骑自行车带你去。”孟柏眼里噙着期待:“找个傍晚,吹吹风什么的,你觉得怎么样?”
缪白欣然应下:“好啊。”
“周安说上次我们去吃那家砂锅米线很好吃,想再去吃一次。”
砂锅米线,四月的时候,心情烦闷,缪白带着孟柏周安徐舟三人,去到不远处的城镇吃的,城里的人叫宵夜,是宵夜的一种,很美味。
周安那个吃货记忆犹新,一直说考完试再去。
“一言为定。”孟柏像是抓住即将流逝的风,她握着缪白的手腕,“你从来不骗我的对吧?”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问缪白。
她对缪白向来都是信任的。
但话就是这么说出了口。
缪白愣了一下,点点头,“当然了。”
当然了,于是孟柏安心了。
六月的好处是,气候温和,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夏的前奏,温柔的,没有那么烈。
孟柏站在核桃树下,将手里的试卷拿给缪白看,用红笔勾画的横线,错题,她说这些她都会了。
“那很好,考试成绩应该比你想象中好。”
孟柏只是笑,青涩地笑,“还好吧,我们镇上的教学条件一般,老师说如果考题刁钻,可能遇到我们见都没见过的题。”
“但你很聪明啊。”缪白在孟柏脑袋上摸摸,“你是孟柏嘛。”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缪白将“孟柏”两个字归纳为夸赞的一种。
如果说,于孟柏而言,缪白是特殊的存在。
那对缪白来说,孟柏也是。
缪白在这个镇上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勇敢聪慧的女孩儿,当然,孟柏还是热烈的,诚恳的,纯粹的。所以很多个瞬间,缪白都在犹豫。
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离开。
但每每思绪绕到这个地方,缪白又在想,她其实是没有选择的。
没有退路了。
她曾经没有想过会遇见孟柏,所以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当初和周一正灵魂绑定也没有犹豫,但后来,心里有了记挂,却已成定局。
冬天,周一正离开,原本也是缪白的期限,她其实应当也消失。
可她舍不得孟柏,留下,总要代价,缪白甘愿用“记忆”为代价,换来和孟柏相处的最后几个月。
时限几乎就快到了。
她即将成为无处可归的流浪灵魂,这句话前面,还要加上一句:记忆丢失的流浪灵魂。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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