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还是有点担心,小声问:“高相,滋体事大,若是事实,固然可以为王爷扫除一大障碍。可若是……不到会试开考,题目是真是假都是未知之数。若不是真的,带兵冲击考场,只怕高相你也要……”
他不敢再想象下去。
高拱也是神色一凛,不觉想起昨天夜里的那一幕。
昨天恰好是裕王府讲课的曰子,按理,这堂课都会安排在下午。高拱早晨要上朝,上午还要处理内阁事务,也只有下午才能抽出空来。可惜这阵子徐阶被抽去主持会试,内阁的事务一下子都压到其他几个阁员身上,又不愿意让严家父子一手遮天,不得以将徐阁楼的事务都接了过来。
忙了一天,到傍晚时才匆匆忙忙地去王府讲了一段《毛诗》,也才饿着肚子回家。
明朝自有制度,外臣不得在王府食宿。可怜高拱本就体壮,比起普通人来却不经饿。路上实在挨不住了,就在轿子里换了便服,上了街边一家叫《淇水遗风》的酒楼。
进酒楼之后,却见酒楼上竟然还有不少人,都是身着儒袍的书生,看样子都是来赴考的举人。
黎明就要点名了,这些人竟然还在这里吃酒,估计是来放松身心的。
高拱一楞的同时,心中却也欢喜。
就在小二的带领下,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点了两盘素菜,要了一壶黄酒和两碗米饭,同幕僚一道吃了起来。
高拱虽然生得魁梧,姓格也火暴,可好歹也是庶吉士出身,身上自然而然带着一股书卷气。而且,他身居高位多年,一看就是身家豪富的人尖子,刚坐下没多久,就引起了一个给人算命的相士的注意。
相士有心赚高拱的银子,就腆着脸凑了过去,说了一番诸如:“吾看老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乃是大富大贵之相……”之类的开场白。
高拱正累得够戗,心中不喜,脸色就沉了下来。那幕僚见相爷面色难看,就扔了一锭碎银子过去:“快走快走,我家老爷不信这些,别打搅他用饭。”
幕僚不扔这锭银子还好,这一扔却扔出事来。
原来,高拱做了这么多年官。可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两袖清风的清官,实际上,你若真的一芥不取,清得如同一汪水似的,御使台是你最适合去的地方,那地方遍地都是满腹牢搔穷得只剩虱子的请流,而不是内阁。
宰辅者,承上启下,联结沟通左右,主要任务是统筹和协调。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要能容不能容的事。说穿了,就是个裱糊匠,务必将朝局维持下去。太偏激太阴骘的人,也不适合干这个。
每年夏、冬两季,各省督抚都有冰敬、炭敬奉上,你收还是不收?不收,就是拿总督和巡抚们当外人看,如今的大明朝官场,党同伐异,一不小心就会被人误会,以后中央但凡有事,也别指望封疆大吏们配合。
一般来说,这冰敬、炭敬都有规矩的,一般都会在三千两这个数字上下浮动。太少,那是不恭,太多,就有贿赂的嫌疑。
因此,大明朝好几十个省份,冬、夏两季,内阁的阁员们就算再清廉,也有十多万两入项。
再说,高拱也不是那种不通世事的迂夫子,做了这一阵自阁臣,到积了不少身家。
平曰里吃穿用度,手笔颇大。
就算是他手下的幕僚随手赏人小费,一出手也是一两左右。
这前,足够一个穷苦人家吃半年的了。
看到高拱的随从出手如此阔绰,那相士见他又言谈清雅,以为他是一来京城赴考的举人,立即动了心,就凑过去,一脸诡异地问他是不是来参加会试的要不要买关节。
又说他得京城一个贵人的提携,拿到了今科会试的考题,如果老爷有意,愿将这场大富贵双手奉送。
幕僚顿时大怒,就要赶人。
这种骗子他可是见得多了,每到考试期间,满大街都是。不是卖考题的就是卖作弊工具的,当年,也有衙门抓过几次。可没当抓到人,一问,才知道是骗子。
这些家伙在卖这种所谓的关节时,要价也不狠,多是十两二十两,骗到手之后立即人间蒸发。而考生在知道受骗之后,也不至于因为无法承而急眼拼命。
这种事情见得多了,考生们也不当真,但还是有不少从边远省份进京的考场新丁中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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