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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黑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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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绝暂时收了心,文臻便本分做人,时不时下个厨,吃得众人满嘴油光,待她便多了几分方便。

文臻也动过心思是不是继续贯彻跑路计划,不想定王不知道是不是被闻至味提过醒,盯她盯得甚紧,她身边时刻有人,她甚至怀疑,闻至味让君莫晓和闻近檀跟随她上京,也有就近监视的意思。

暂时跑不了她也就算了,失败了太多次,她对跑路没什么信心,总觉得一旦跑出来,一定会有一个神经病立即出现抓她回去做厨娘。

一路上文臻和君莫晓闻近檀也渐渐熟悉,和君莫晓学学功夫,和闻近檀交流刀功,这两人都是有故事的人,君莫晓性情直接,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掀了个底儿掉。她说自己有记忆起便在边陲小镇生活,一个叫做盂阑镇的地方,终年风沙,当地百姓多靠向周围的驻边军出售食物用品生活,她并没有自小的记忆,只知道自己无父无母,由外祖母抚养长大,据说外祖母娘家很有家产,所以她是那个小镇上唯一有丫鬟伺候的小姐,还拜了个老兵做师父学艺,老兵据说挺有来历,有一手潜龙在渊名字拉轰的内功,七岁时外祖母去世,十五岁时老兵不知所踪,她在那个永远灰蒙蒙的地方没了最后的牵绊,便开始带着丫鬟行走江湖,揍过浪荡儿,罚过败家子,拔过镖行旗,偷过武宗剑,到哪哪鸡飞狗跳,老虎路过都要摸一把屁股,玩到第三年,玩出了大麻烦,宰了一个杀人冒功的副将,险些被当地军队追杀,还是路过的闻试勺帮忙解决的,用她的话说,闻试勺对她“一见如故”,盛情邀请她来闻家小住,她反正也没地方去,便高高兴兴来了,谁知道来了之后便上了贼船,听了一肚子的“私生女秘闻”,每天一个新版本,三百六十天不带重样儿。

“这群四体不勤的大小姐,都是闲的!”君莫晓重重下结论。

“四体不勤的大小姐”现成的就有一个,闻近檀泪包一样缩在一边,不言不动不讨论不插嘴,“四不”政策坚决贯彻者。

这位文臻觉得比君莫晓还奇葩一点,出身闻家这样的大家族,饱读诗书礼教熏陶,循规蹈矩是题中应有之意,闻近檀前十六年的人生经历乏善可陈,不过是读书绣花绣花读书,一众闻家小姐里,她循规蹈矩得尤其突出,曾经创下十年不出内院门的最高纪录,堪为省心楷模。然而大抵世上没有真正的省心儿女,不在这里作妖,就要在别处起浪,十六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成了破落贵族马家小少爷的新妇,新婚半月,马少爷把她送回娘家,说她要和离。

什么叫一石砸起千层浪,这便是了,换成任何一个闻家小姐,这浪头也大不到这个程度,先不说最规矩的人把规矩砸得最狠,闻近檀这事儿本身就透着诡异,夫妻不和,这年头多半是休妻,夫为天妻为地,夫为乾妻为坤,丈夫的尊严就是妻子头顶的天,哪有这么和和气气男人说和离的?

如果是闻近檀说和离,她的下场多半是被闻家打断腿送回去,但是马家说和离,闻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闻近檀回家后,没少被闻家人逼问和离缘由,奈何她生了一张撬不开的蚌壳嘴,所以直到现在,闻近檀和离之谜,依旧是闻家谜题排行榜居于高位,和君莫晓身世并列第一。

这事儿君莫晓自然也好奇,但她看起来鲁直,骨子里却颇有分寸,倒是文臻,坦坦荡荡开口询问,闻近檀默然半晌,才慢吞吞答,“他是个断袖,被我撞见。”

“然后呢?”文臻想这样确实应该离婚了,骗婚啊。

“他打了我一顿,逼我保密。说出去就杀我全家。他相好的那个男子,是个家丁。”

文臻想不离留着过年吗?

“他们欢好时,叫我留在屋内伺候并望风。”

等等,这么极品你还没离?

“后来那个家丁,私下里勾引我,我躲他,他就在马少爷面前进谗言,说我勾引他,我又被打了一顿。”

……算了你是个抖m吧?

“那家丁偷走我的衣裳首饰,夜半趁马少爷不在,钻进我的房,说要把我卖给妓院换银子,我们正在厮打,马少爷回来了,那人又反咬我陷害他……”

“然后你又被打了一顿?”文臻恨铁不成钢,叹气,喝水。

“……然后我把他杀了。”

文臻呛住,咳了个天翻地覆。

泪眼昏花里她想这就是报应啊报应。

“我当着马少爷的面,把他杀了。马少爷先说要报官,后来忽然就慌了,他要逃,我提前闩了门,我跟他说,要么他现在打死我,要么迟早有一日我割了他,反正他要那玩意也没用。我割了他还把他和那家丁的情话写个话本传出去,让他马家世代蒙羞。他想杀我,但是他没力气,我在伺候他和那个家丁的时候,给他们慢慢下毒,他们会分外享受鱼水之欢,提前掏空身体,没有意外他们不会早死,但会越来越衰弱地活着。”

血腥诡秘的一夜蹑足追来,闻近檀面无表情,语气木然,一个字一个字却蹦得清晰。

新嫁娘从期待到绝望到一次次被践踏忍辱到最终暴起,一段漫长而折磨的心理历程,到头来也不过就是台前烛泪尽,红袖掣双刀。

也许她曾是个泥人,不带气性儿,然而那短暂的新婚岁月,将那个泥人打破,和血泪重塑,是另一个我。

在那夜跳跃的烛火和地下的尸体前,马少爷看见的,已经不是含羞带怯的新嫁娘,而是黑发披面脸颊染血没有活人气息的修罗。

所以他未及动手,便已胆寒。

所以他匆匆把人送回,自己提出和离。

文臻出了会神,心想都是有故事的人啊。

闻近檀固然让她掉眼珠,可君莫晓也未见得就经历单纯,也许她自己单纯着,但文臻可不敢相信那个看似天衣无缝的故事。

闻试勺的私生女,是不可能流落在边疆,再流落江湖的。

杀了个副将,也绝不可能那么轻易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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