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女们的眼神原本含满希冀,希冀着那花能落在自己头上,然而眼神顺着燕绥拿着花环的手,转过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圆,最后落在了文臻的发鬓上时,不禁齐齐发出一声扼腕的长叹。
恨不生而为丑女,骗得美男一花环。
文臻抬手去碰花环,众人眼神咆哮:惭愧吧!自卑吧!快跺脚!哭泣!羞愧!扔掉花环!哭泣着跑走!
文臻把花环戴端正了,掏出一只小铜镜,左照照,右照照。
众人:“……”
不,您这样看着,不怕恶心着自己么?
文臻不怕。
照满意了,巧笑嫣然问燕绥:“我美吗?”
燕绥:“无人能及。”
满街目光灼灼的少女,捧着一地玻璃心踉跄而去。
文臻满意收手。
啥哟啦啦。
吵架归吵架,冷战归冷战,可不代表老娘要把自家的菜地开了门给你们拱哟。
……
十字坡包子馆的会议还在继续。
打架的还在打架。
其余人也没有拉架或者等待的意思,最终第三个议题以一面倒的绝对优势形成了抱大腿哭求恳求的决议。
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没有人有勇气和宜王殿下讨价还价。
但是怎么抱大腿哭求恳求,依旧是个问题,殿下那个人,你就是跪在他面前磕头三天,他还嫌你两条腿跪出的坑不圆。
最后众人经过无数轮辩论,在终于吃完老板娘平日藏起来限量供应的零食后,终于达成一致协议,决定先跟在后面,看看再说。当然不能说得这么消极,显得对老板娘被掳的紧急军情不那么上心,用十字坡包子店外交辞令来讲,就是大局为上,小心行事,秘密跟踪,伺机而动。
反正零食也吃完了,包子店也关门了,没事干,一群人浩浩荡荡出门看热闹……哦不,救老板娘去。
……
老板娘不需要救。
正和男票在压马路。
只是气氛不是那么祥和。
花环在气走一群虎视眈眈的女人之后,已经被取了下来,毕竟文臻觉得戴着这个玩意儿总觉得自己成了转世的吉普赛人。
但是某人比较霸道,扔了是不许的,便挂在脖子上,顺手拿辫子上那颗琉璃珠儿做点缀,某蛋蛋只喜欢臭的东西,花香熏得它总想打喷嚏,又不敢打,珠子总是发出一阵阵神经质的抖动。
燕绥拖着她上了酒楼,点了一桌菜,聊胜于无地安慰自己先前被那一桌仰望星空折磨的胃。
文臻趴在他对面,侧脸对着他,看着底下的街道,西川城池的建筑风格和长川有些不一样,精致小巧一些,用色比较柔和,文臻想起西川那位前家主,和易勒石截然不同风格,对儿女颇为宠爱,显然是个比较细腻的男子,更不要说接任的家主还是个女子,主政者的性格也会渗透在当地风土人情的各个方面,西川百姓的富裕程度也许未必比长川强,但百姓的精神状态明显比长川要好。
但虽然总体感觉温和一些,该有的城防建设一样都不少,哪怕这灌县是西川的一个三等县,也是如此。在西川呆了一阵子,她也探听到了一些消息,比如西川易家的五军,为“虎鹿熊猿鸟”,合五禽戏之名,虎部势力最庞大,也就是所谓的步兵,也被称为铁军。鹿是骑兵,熊是重步兵,猿是密探部门,鸟是信息部门兼斥候,其中虎猿鸟目前都在易铭掌握中,另外两部一个在易铭姑姑手中,一个在她堂哥手里,都是趁易燕然忽然死去而趁机夺在手中的,所以易铭登位后,很多精力都用在和堂哥姑姑的斗争中。
文臻现在也不想和易铭对上,只想找机会和方人和做个交易,如果有可能,趁机搞点事,为自己增加一点立身之本也好。
她侧头,对着底下街道,想着自己的计划,脸上的疙瘩被手指压着翘了起来,三根毛欲掉不掉。
燕绥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后强迫症发作,实在忍不住,伸手给她黏上了。
文臻被惊醒,下意识按按,听见燕绥问她:“好了?”
文臻翻个白眼,心知这种事瞒不了他,女人对脸总是重视的,没好之前不想见他,一旦见他就是已经好了,哪怕疙瘩还黏着,心理上已经不一样了。
两人这是三个月以来,第一次正式对面交谈,但是文臻没有质问西番王女的事,燕绥也没有解释。
两人之间,能拉开距离的,从来就不是误会。
当日文臻发现自己不对劲,便决然离开长川,以免在那种情境下再留下去,会产生什么不可收拾的后果,比如和西番王女斗殴杀人,或者殴打当朝皇子什么的。
但是她收拾好了包袱,和两个侍女约好了后续汇合地点,跳出窗做出拔腿就走的架势,在雪地里留下长长的去远方的脚印之后,再把靴子倒穿,顺着自己走出的雪地印记,又走了回来。
回来到一半,在野外,她唤来狼群,在狼背上一路驰骋,去了林子里呆了几天,最后找到了一个通往山外的地底水流,从水下潜渡到了另一边出口,再用大石将出口堵住。
之后她又用了大概七八种手段,使用地利、动物、风向以及故布疑阵很多方式,将自己的痕迹完全消弭,终于成功甩脱了殿下及其属下强大的追踪。
然后她又绕了一个大圈,才去约定地点,和在那里已经等了她半个月的两个丫鬟汇合。
文臻走的时候做出了带着两个丫鬟一起走的假象,但实际上两个丫鬟一直藏在长川易家,等到所有的人都去追踪文臻了,才悄悄出门,出门前还按照文臻的嘱咐,先迷倒了燕绥留下的侏儒暗卫。
侏儒暗卫本不该如此不济,奈何实在没想到,也轻敌了。
文臻和燕绥,本就是世上最了解彼此的情侣。不过好几次文臻还是险些被发现,半个月后,天京连下三道圣旨,催燕绥回京,同时京中对于燕绥迟迟不回也有了猜疑和微词,燕绥根本不在乎这些,连传旨太监表示陛下忧心夜不能寐又生病了,他也淡淡的无甚表示,直到朝中露出要攻击文臻的风向,燕绥才放弃追索,转而先回天京交差。
西番王女之前已经被护送到了天京,原本按照陛下的意思要让她住宜王府,当时燕绥还没回来,护卫头领们也大多不在,宜王府并没有人能抗旨,也没人露出抗旨的意思,金吾卫专门护送王女到宜王府的时候,宜王府门大开,迎入王女,周边百姓围拢好多人看热闹,都在议论是不是这位殿下终于准备立妃了?原先的那位文大人呢?
当夜宜王府里砰嗵之声不绝,天还没亮,西番王女便花容失色地奔出府门,府中人热情万分请她回去用早膳,王女抱着府门前的石狮子把头摇得差点掉了。
随即她便入宫,向陛下表示宜王府待客热情,但她一个女子无名无分入住于理不合,坚决不肯再打扰宜王殿下,皇帝充分怀疑燕绥又用他的机关招待客人了,奈何王女坚决不承认,并表示想要住进皇宫,皇帝却有些犹豫,最后不知怎的,太子家的闻良媛忽然投了西番王女的脾气,两人同进同出,好得穿一条裤子,西番王女顺理成章地要住进东宫,皇帝只好同意了。
太子心中自然乐意,和西番联姻对于他地位的稳固颇有助益,为此近期给了闻良媛不少赏赐。不仅因为闻良媛笼络了西番王女,还因为她给王女献策,让王女和陛下说,和闻良媛一见如故,想要和闺蜜能够经常相见。但陛下想必不会愿意王女搬进东宫,王女可另辟蹊径,先要求住进皇宫,陛下自然也不会愿意敌国公主身份不明地进宫,万一行刺怎么办?那么此时王女再要求进东宫,陛下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王女,自然便会同意了。
如此,皆大欢喜。
长川事了,皇帝自然有封赏,燕绥升无可升,护卫自金吾卫中转拨一千人,所属护卫在一字王定额外再加屯长、军侯、校尉三级共十八人,其中校尉四人。食邑加五千户,仪仗增加豹尾枪、长杆枪二,曲柄九龙伞一,入宫城跑马——后两条对燕绥毫无意义,他不喜欢用仪仗,在宫中想咋跑就咋跑。景仁宫他老子头顶的月亮都经常晒,还在乎一个什么宫门跑马?
不过这个仪仗倒触及了某些人的敏感神经,毕竟燕绥现在的仪仗真要摆开,和太子也差不了太多了。对此朝中不少臣子颇有些微词,不过在皇帝郑重召开会议,就以往类似功勋奖赏进行一个直观对照之后,大家便都闭嘴了。
毕竟,这能算得上开疆拓土之功,就算立个太子也没什么不应当。目前不过一点虚荣而已。
太子也便不再装委屈了,他害怕装狠了,皇帝真要认真按旧例封赏燕绥就完了。
对于文臻自然也有赏赐,燕绥回京后和他老子谈了谈,只说文臻为国拼命,最后被易家女主人暗算了,如今正在治病,赏赐可不能少了她的,得一笔笔记着先。对外就说文臻暂时还留在长川,协助厉以书安定局势来着。
据说那天燕绥觐见,景仁宫大门紧闭,所有伺候宫人一并被殿下撵出,殿内安安静静,只有陛下偶尔几声咳嗽,咳得有点急。
没多久燕绥出来后就直接上马,在景仁宫前真的跑了一回马,然后又亲自去了德胜宫,把闻老太太接出来,送回了闻家大宅。殿下是个很讲礼数的人,去德胜宫还给德妃带了装帧精美的土特产:一文钱一包的苦辛。还有神将书信一封,不过当德妃喜滋滋去接的时候,殿下才发现,里头的信纸弄丢了。
所以那天德妃也咳嗽了,咳得更急。
之后就有传言出来,说文臻从长川回天京后,怕就要进尚书省或者中书省了。
三省出丞相,如果文臻能在这个位置上再立功勋,走到最后,便是女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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