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铭抬手,手中一截银光闪出,可惜此时他们的篮筐也已经到了崖边,五峰交错,落尘峰的半山和位置和飞流峰半山有石崖相隔,什么手段都使不上。
再一看燕绥起死回生的那根绳子,竟然是自己制作并扔掉的蛇鞭,易铭气歪了鼻子。
燕绥带着文臻冉冉上升,所幸那捆住蛇的藤蔓真的十分坚韧,先被催生再迅速枯萎,也没脱落断裂。
片刻后两人踏上实地,文臻回头,便看见唐羡之易铭也已经到了半山,消失在云雾中。
而索道机关其余几位值守的人还在屋子里睡觉,文臻命文蛋蛋迷倒这些人,正准备下山,却被燕绥拉住。
“怎么了?”
“走,睡觉去。”燕绥眉宇坚定。
文臻盯着他,很想从他脸上看出,这睡觉两字,到底是字面意思,还是她想的意思?
燕绥很快给了她答案:“其行必也正名乎。再睡一次,我叫你晓得,瓶盖子到底来不来得及拧开。”
文臻一巴掌就把这个某虫上脑的家伙推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脑子里都是润滑油吗!唐羡之那条路本就比我们短,他们如果先到了山脚,逼我们立即出五峰山,我们非得陷入他们的包围不可!”
“你错了。”
“嗯?”
“正因为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唐羡之更有可能,趁我们一心抢快的机会,在这山中偷袭杀了我们。”
“嗯?”
“别把赌约当回事,在我们这种人眼里,赌约不过是幌子障眼法,谁认真谁输。如果谁真的抢着往山下冲,谁就更容易踏入陷阱。所以下一步,唐羡之不会下山,而是会潜入飞流峰,跟着我的路走。”
“这也就是你选择路远的飞流峰,而唐羡之选择落尘峰的原因?唐羡之做出要赶着下山的假象,但是其实会来飞流峰暗杀你,而你选择飞流峰,是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守株待兔,杀他更方便?那如果唐羡之也猜中了你猜中他的心思了,故意不来呢?”
“他不会不来的。”
“嗯?”
燕绥忽然伸手捏了一把文臻的胸。
“我看看发芽了没。”
文臻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尖叫。
燕绥已经收手走开,道:“好了。”
文臻:“……”
脑子气糊涂了,好一阵儿才反应过来。
这是要故意引唐羡之过来?
用这种方式?
还有那话什么意思?
这狗男人!
“你以为这样就能引来唐羡之!”她怒。
“感觉经过我的滋润,你的脑筋都润滑许多了呢。”
文臻摸摸下巴,都说女子成妇人之后,比较荤素不忌,其实男人才是“竖子本是老流氓,一朝得志便猖狂。”
瞧瞧,以前非礼勿视,现在随手乱抓。
还总是一脸老夫老妻的嘴脸。
早知道就不该让他太早得手。
“是啊,可惜就是时效太短。”文臻声音凉凉。
俗话说,打击这事,打啊打啊也就习惯了。
燕绥无动于衷模样,牵着她便往半山小院走。
“干嘛?”
“睡觉啊。你放心,多练练也就好了。”
文臻被他拽着走,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掏出几张小纸片,随手贴在每个窗户上。
几颗人头冒了出来,却是闻近檀和采云采桑。
按照约定,会武功的都去了山下,但是不会武功的可不在此例。
燕绥一边走一边吩咐了几句,几个女子都点头退下。
燕绥拉着文臻回到自己的屋子,舒舒坦坦在床上一躺。
当然不可能在此刻睡觉,文臻靠在窗边等待。燕绥则从桌子底下抽出一个小册子,在写着什么。
文臻好奇,凑过去要看,燕绥正好翻过空白一页。
“写什么呢?”文臻原本不过是随便一看,此刻倒来了好奇心,笑眯眯瞟他,“不会是时长记录吧?”
燕绥拍拍她的头,“你如此耿耿于怀,看来真是想我想太久了。”
文臻呵呵一声,正要还嘴,忽然转头。
有轻微的衣袂带风声传来。
……
唐羡之和易铭,无声无息立在小院的墙头。
两人从落尘峰的索道下来,便如燕绥所料,易铭想下山,唐羡之却道趁这个赌约,山上才是解决这两人的最好地方。
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这样的机会的。
本身只有在这种双方都有制约,双方也都有依仗的地方,才能形成这样的赌约。
易铭却有疑问,觉得既然如此,燕绥很可能会猜到两人会跟来刺杀。
唐羡之却道,就算猜到又如何?这本就无可避免,此消我才可涨,能伤其一分是一分。
易铭默默无言,心却微微沉了沉。
唐五虽然绝慧,却因为天性和后天环境,心性不够无羁,思虑太多则多绊,无形中便低了行事肆意无所不敢想无所不敢为的燕绥一头。
好在燕绥有个拖后腿的朝堂和拖后腿的皇族。凡事有利必有弊,过于肆意的后果,就是无人敢真心亲近信任他。
或许可以从朝廷对燕绥的猜忌入手……
易铭盘算着,还想着要么劝劝唐五,反其道而行之,试试直接下山,忽然听见文臻的尖叫声。
她下意识转头,就看见唐羡之已经掠了出去。
易铭摸摸鼻子,只得跟上。
现在两人对着安安静静的院子,这是一个两进四合院,两人毫不犹疑地进了后院。
这一点不用多猜,以燕绥的性子,无论想要使什么花招,都绝不可能委屈自己,不可能在第一进院子看大门。
两人目光在第二进院子里扫过,四面院子八间房,人在哪间?
所有屋子都开着灯。
一间屋子上,透着人影,娇小玲珑,挽着简单的髻,髻上还能看到圆形的饰物。
这剪影一看就是文臻,易铭皱起眉头。
太容易了吧?
但这影子从高度,脸型,甚至睫毛长度上来看,就是文臻,哪怕找个相似的,也不可能相似到这种程度。
易铭还在这是不是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问题上纠结,咬了咬牙正想试一试,唐羡之忽然拉住了她,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给她。
锦囊绣工精致,还镶着银丝明珠,让人感觉里头是无比珍贵的东西。易铭疑惑地打开,却只看见一张纸,非常普通,材质甚至算是粗劣。
她不禁狐疑地看唐羡之一眼。
却发现唐羡之目光只凝注着那张纸,眼神里的温柔……
易铭心一跳,随即自嘲地笑了笑。
无法形容,但能确定,这样的温柔眼神,从没对她使用过。
哪怕……
她吸一口气,打开纸,一眼之下,不由一愣,下意识伸手一抓,纸面发出沙沙之声,她又怔了怔。
好逼真。
纸上画了一个妆盒,胭脂水粉颜料面团大小毛笔等物,笔法和当今每一种绘画手法都不一样,一眼看上去像是真的一样。
易铭从未见过这样细腻逼真的画法,禁不住仔细看了几眼,忽有所悟,猛然抬头看那窗上的影子。
她做口型:“画的?”
唐羡之没回答,忙着把那纸放回锦囊里。
易铭偏开头不想看,目光落在那些窗纸上,西屋的窗纸上爬着一只飞虫,东屋明间的屋子窗纸大抵是因为旧了,卷起了小小一角,还能隐约看见一点指尖,看上去仿佛有人在窗纸后窥视一样。
按说这个也很可疑,可是自看过那画之后,易铭看一切都觉得那就是画。
问题是那就算画,这么远也看不出来,想辨认真假,就必须靠近了看。
两人只得掠下来,刚要动作,一扇门吱呀一声开了。
却是那个拥有文臻剪影的房间,出来的人果然不是文臻,是闻近檀,一手拎个炉子,一手拎个铁盘和筐子走了出来,在院子中把炉火点起,把盘子搁在炉子上,从筐子里取出串好的肉串,在铁盘上架好,开始烤肉。
片刻后,油脂滴落滋滋作响,香气开始盈满整座小院。
在闻近檀刚开始烤肉的时候,易铭和唐羡之就已经蒙上了口鼻。
虽然一切看起来祥和,但是文臻燕绥手段诡谲,不可不防。
吱呀一声,窗纸上爬飞虫的西屋的门也开了,采桑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抽鼻子,道:“檀小姐又做夜宵啦,好香。不过您好像忘记拿蜂蜜啦。”说着晃了晃手中一罐淡黄色的液体。
窗纸上露出一角手指的东屋门也开了,采云走了出来,笑道:“是小姐又饿了吗?让婢子来吧。”
闻近檀一笑让出位置,采桑帮忙把肉串刷上蜂蜜开始烤,易铭瞧着,不知不觉咽了口口水。
唐羡之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递给她,易铭接过,却是一包风鸡,微笑着向他道谢。
唐羡之笑着摇摇头,看了看风向,选了个上风的位置,掏出一截紫黑色的香,悄然点燃。
那香烟气淡白,凝而不散,正好向着底下的烤肉炉子而去。
烤肉炉子本身就有烟气,再混入这香的烟,完全无法察觉,那三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头也没抬。
很快采云烤好了,选了最好的几串,用盘子装了,往内走去。
易铭目光灼灼看着,看她在东屋暗间敲了敲门,然后闪身进入。
易铭对唐羡之挑眉,示意询问,唐羡之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采桑笑嘻嘻拿走了几串,道:“这几串有点焦,我和采云吃吧。”一手抓着一串啃,另一只手拿着几根,进了先前窗纸上有飞虫的西屋门。
闻近檀则把剩下的全部都放回筐子里,端着回了那个有文臻剪影的南屋,关上门。
院子里很快没了人,炉火也熄灭了。
易铭皱起眉头。
三个房间,人到底在哪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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