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亭比巧的时候,原有千秋谷的人混在人群里在找我,但是你派人引走了他们,当我乘坐花轿转场寻找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被你派人引去了别处。但是斗牛阵中那个杀手,不是你的人吧?他用的刀不像是咱们这的制式,他让我想起那天晚上追司空昱杀昭明的那个人,他的口音,也不是咱们这的口音。他来自异域?周边诸国,或者,西番?”
唐羡之摇摇头,笑了。
“什么都瞒不过你哪。可笑我最终还是不甘心,还想努力一把,获得你的信任,看来,终究是没什么用。”
“不过。”他又笑,“不如此,如何能让你和燕绥,心甘情愿跟我走到这儿呢?”
文臻不语。
她知道他指的是那天晚上来给她“报信”的那个所谓燕绥的护卫。
唐羡之多疑,他猜到文臻可能疑心他,干脆置之死地而后生,弄了一个燕绥的假护卫来,真真假假的信息,想要扰乱她的心。
如果文臻对他没起怀疑,那么燕绥受伤被送出山的消息会令她心乱,心乱就更容易引她入彀。
如果文臻对他有怀疑,那么这个护卫最后临死时候指出铁柱有问题,就会获得她的信任,这个护卫提供的所有信息也会被取信,她一样会心乱。
反正既然她都怀疑他了,这所谓的指控对唐羡之看似不利,其实也毫无用处。
侏儒暗卫是他故意擒下又放走,确认了这人带着燕绥要给文臻的信物,然后把这个奄奄一息的人送到了文臻的面前,借此查看文臻的态度和反应。
然后再利用从这个侏儒暗卫身上得来的信息,再弄个燕绥的假护卫来继续忽悠文臻一回。
他察觉无论如何文臻都不可能信任铁柱,因此也就放弃在这方面努力,干脆就认了这嫌疑,把目标转向诱惑文臻自愿跟他走。
文臻一旦确认了对他的怀疑,以她的性子,自然会选择继续蛊惑他,跟随他,看他要做什么,最后拿下他。
而他,要的也就是这个,毕竟留山已经成了文臻燕绥的主场,他带着少量的人潜入,身边又有敏锐灵巧无缝不钻的文臻,很难抵挡得住燕绥的全力搜捕。
不然斗牛的时候,燕绥的人就应该能救走文臻了。
只有让文臻自愿和他走。
大家都心怀鬼胎,互相裹挟着踏上出山的路,谁都认为自己是饵,谁都认为自己钓的鱼儿已经上钩,接下来,就要看到底谁的饵料够充足,罗网够严密,能够捞起对方了。
这是心术和智慧的比拼,到此刻结局依旧未明。
“我还有最后一点不明白。唐公子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川北和苍南相隔甚远,便是约定要呼应起兵,似乎也用不着您这样千里迢迢亲身来一趟?”
“我和苍南滇州并无瓜葛。只是舍妹叛逆,反出唐家,我不得不追来清理门户罢了。”
好了,文臻心想,势力的天平上说不定得加一个砝码名叫唐慕之。
唐慕之若在,同时哨声驭兽,她的哨声可能会被压制,失去一个技能。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身前忽起雷鸣声响,那是万千马蹄震动地面,急若星火。
身后也有呼啸如潮,那是属于她的势力,在悄悄跟随了一路,并通过赛马骑士掳人那一幕互通消息之后,终于亮出了刀尖。
她和唐羡之在中间。
头顶山坡高处,一层层冒出无数高壮的马身和黑压压的人头,嚓一声刀枪齐出鞘指天,寒光如雪浪,遮蔽天色。
骑兵,高处,只消一个冲锋,就能撞散文臻,连带撞散她身后正悄悄冒出来准备营救她并拿下唐羡之的人。
下一瞬文臻的手指,已经搭上了身侧唐羡之的咽喉。
“唐公子,借你性命一用。”
山坡上发出惊呼,唐羡之变色,那一瞬间他手指迅速弹动,却最终没能抬起来。
“你对我下了什么?!”
“唐公子,你不是很了解我吗?我擅长用毒啊。”
“不可能,你昏迷过,那时候我已经让人换过你所有的衣物,查看过你所有的暗中装备,你的毒物看似还在,其实都被调换过,甚至……”
“甚至侏儒送来的药也被你暗中调换过,那药能压制我的大部分毒药药性是不是?”文臻笑道,“可是你忘记了,一个使毒的行家,最擅长的,应该是在不同的环境中随时采毒用毒啊。”
“那也不可能,我身上都有防护。”
“是啊,你贴了面具,闭住呼吸,连手上都戴了手套,甚至连让我裹伤的时候,都在背上贴了防护,是吧?”文臻笑,“但是有什么用呢?还记得我在花亭比巧时候,那蜘蛛结出的一盒丝吗?我只给他们留下了第一层,底下的蛛丝我取走了,你猜我把蛛丝放在了哪儿?”
唐羡之不说话,身躯微微颤抖,似乎在努力排毒。
“你改了我头发的颜色是吗?真是弄巧成拙啊,这样我把蛛丝混入头发里的时候,自然就看不出来啦。”文臻巧笑嫣然,“你虽然从不碰我的肌肤,但你刚才揉过我的头发啊!”
唐羡之默然,半晌道:“那也是……”
“那也是戴了手套的是吗?可惜啊,可惜你之前按照我的吩咐,帮我找药草了,我给你指的那一丛草,我闻过,里头好几种草都带暗刺锯齿,虽然割不破肌肤,但是拉破你那薄如蝉翼的手套,想来还是没问题的。”
“原来你要找的不是药草!”
“不是药草,也不是毒草。我让你找的那朵花根本不是什么,那只是个幌子。真正我想要的,是那个草丛里一株淡黄色的草茎,我也不需要你拔下它,你手套破了一点点,然后你寻找那朵花,手拨来拨去,免不了接触到那根草,那草的药性能留存两天,两天内,只要你揉过头发,碰到蛛丝,难免会黏上一点蛛丝,蛛丝遇上这草的药性,便成生成另外一种毒。对了,忘记告诉你,这种蛛丝本身的毒力并不大,它强在,和很多毒草混合,生成的毒很难解哟。”
一阵沉默。
别说唐羡之,就算跟过来刚刚现身的英文那一队护卫,都听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心思……
这算计……
护卫们陷入迷茫。
以前觉得殿下无所不能,睥睨天下,这世上没人能对付得了他。
现在看来,终于有了一个她。
真是……大快人心啊。
文臻却在心中默默,心想都是文蛋蛋,不知怎的怂了,整天缩在她袖子里颤抖,死活不肯出手,不然何至于要费这许多的心思。
不过她也不想在唐羡之面前轻易使用文蛋蛋。
她眯眼看了看前方,那只唐羡之一直带着的肥狗,正在一边埋头吃肉,隐约可见和一般狗不大一样的轮廓。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了不得的狗,把文蛋蛋镇压成这样。
“唐公子。”文臻抽出匕首,顶着唐羡之的后背,身子缩到他背后,道,“让上头的人退下吧。”
唐羡之苦笑道:“小臻,刚想夸你聪明,感觉白夸了。你看我像是能在苍南拥有这么多兵马的人吗?”
“自然不能。”文臻笑吟吟道,“但是也可以考验一下诸位同盟的社会主义兄弟情啊。上头的,不外乎是季家,安王殿下府,天机府,和你自己的护卫,我就不信了,大家既然是同盟,能眼睁睁看你死在异乡吗?感情的事咱不说,唐家三州之地,多年准备,失去继承人的怒火,以上这些人,真的确定自己承担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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