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是?她。
孔黎鸢记得她反复撕扯的创可贴,记得抓住那?抹金色,记得自?己逼迫付汀梨咬痛她的舌尖,记得那?双偏褐色的眼里溢出的泪,记得那?个窒息到疼痛的吻,记得她快要失控去抢夺方向盘,记得在血色黎明里踏过的每一步,记得自?己在回来后用洗去纹身的疼痛逼迫自?己记得。
可她如今反复咀嚼那?次经历,却已经有太?多细节都记不清。只记得在痛里,她们发生过的一切。
如果不是?付汀梨今晚提起,她绝对不会想起“爱”这个字眼。
这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相较于爱,恨好像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曾经有一个人应该是?恨极了她,有时候愧疚地说?她应该爱她,有时候却又突然割开自?己的手腕,用鲜血淋漓的手,湿滑滑地掐住她的脖颈。
最后,在一场燃烧的大火里,那?个人乖谬地笑着对她说?——她从一出生开始,就已经得到这个世界太?多太?多爱,所以也最该应该在爱里死去。
但爱却困难得多,它要人给予,要人得到,却又让人分不清好坏。
孔宴时常对着摄像机说?,她是?他最爱的、唯一的女儿,于是?让她活在刺眼的闪光灯下,一直当他最完美无暇的女儿。
可她从加州带着一身伤回来,孔宴却皱紧眉心弋椛,愤怒地将一叠照片甩在桌上,说?他绝不允许有一个这样的女儿。
姜曼大概是?真的爱过她,可那?份爱也在逝去的记忆里逐渐变得模糊,如果不是?留存下来的影像,她恐怕连姜曼的脸都已经记不得。
她只记得,因为太?爱她,姜曼在一场癫狂失控的车祸中,身体被尖锐器物刺穿,在她面前?慢慢变成了一具尸体。
最后,只剩她一个人活下来。
孔黎鸢时常想起,在车祸后的那?个晚上,白布蒙着两?具尸体。孔宴和舅舅杜伟在白布面前?,压低声音吵架。
孔宴说?,你他妈的不就是?现在跑过来要分财产吗?还假惺惺地说?你多爱这个妹妹?之?前?她产后抑郁怎么没见你说?半句话!也没看你来关心她女儿!虚情假意!
杜伟指着孔宴的鼻子,骂孔宴不要脸,说?虚情假意的到底是?谁?说?别以为他做那?点没良心的事他不知道!小心亏心事做多了遭报应!
孔黎鸢双手抱住膝盖,隐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反复按着自?己手腕上的纱布,看鲜血从里面慢慢渗透出来。
在缓慢渗透的疼痛下,她不合时宜地想起,在某个恨透她的人眼里,她已经得到这个世界上太?多太?多爱,所以最应该在爱里死去。
那?时还太?小,以为爱就该像过往看到的那?些电影里演的那?样,也像她一直以来目睹到、或者接收到的那?样
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1],可以不疯魔不成活,如醉如狂,无论爱与被爱都似一把火,将一切浓烈的粘稠的,都烧成一把青色的灰。
后来,再长大一些,孔黎鸢演过很多爱,也演过很多不爱——表面轻浮内里轰烈勇敢的恶女、不甘心落于社?会底层奋力向上爬最后却被卷入不得不成为杀人凶手的年轻母亲、探讨原生家?庭问题电影里表面完美内里却压抑疯狂的女青年、保守坚毅的双重人格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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