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刚刚那句话听起来很像教导,一个才过二十岁的人在教导二十四岁就拍过电影的人。听上去的确不怎么好听。
我琢磨了一下,觉得不太好。但又觉得说就说了,说一些废话也不会马上就死掉。
于是我又讲,“孔老师,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件事?”
她对我喊她“孔老师”并没有什么意见,应得十分自然,“什么事?”
“人过了二十岁之后,就要步入人生阶段中最艰难的一个了,以前没有吃过的苦头都要在这十年里吃一遍。”
我一边走路,一边踢脚边的石子。
“那你觉得已经开始吃苦了吗?”孔黎鸢的答案是一个问句。
“没有吧。”我摇头,但有些迷茫,看着她说,“那你呢?你今年二十四,那过二十岁之后吃过很大的苦头吗?”
“也没有。”她淡淡地笑,然后又按一按我的后脑勺,这次像是安抚了。
“人没有那么多苦头可以吃。你不会吃苦的。”
她很笃定。
我问为什么。
她很简洁地说,因为能量守恒不会出错。
我不懂这算什么“能量守恒”,难道是有其他人在这个时候发誓替我吃了我应该吃的苦头,所以我整个二十岁都会一路顺风?不应该吧,哪里会有这么无私奉献的人呢?连妈妈一向都说人这一辈子该吃的苦头都只能自己吃掉,以后再吃其他的东西就都会觉得很甜。
但总之,目前讨论这个问题为时尚早,也始终得不出答案。
已经是八月份,纵然重庆还是夏,但走了一段路还是有些凉。
我们从那条狭窄的旧街拐出来,本来想去理发店看一眼,可路上我们有太多话可以在今天晚上讲,以至于我又忘记。
不知不觉走到一条更宽的马路,城市光华更少,头顶是红灰相间的老式住宅,两边是墨绿的树,悬空的石桥上有块牌子用绿色字体写着鞋服批发市场,光很暗,像文艺片里那种黏腻潮湿的质感。
一个上坡路我揣在兜里的耳机掉下来,圆饼耳机盒不受控制地往下滚,她穿着马丁靴踏下去很利落地替我捡起来。
再直起腰,抬头,不紧不慢地朝我这里走。
我在坡上看着她走上来,很突然地大声问她要不要听歌。
她在坡下,金色头发和衬衫衣角同时被吹开,微微仰头看我。
眼神在夏夜晚风下迷离得像我是她上辈子的爱人,而且我还会在下一秒跑掉。
那一秒钟我想将这个画面永远留下来,连忙举起相机对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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