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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裴南山气焰高涨,仿佛赢得了一场世间最难打的比赛,雄赳赳气昂昂的留下常尧安一个人走了。
裴南山站在客厅里,回想起早上自己的幼稚——和陈婧同一天生日成为她的秘密法宝,在她觉得完全失控之前给她留有一线绝招。她确实在那一刻让常尧安吃惊。可是吃惊了又怎么样?
裴南山能想到后续,常尧安会和陈婧若无其事的提起来,陈婧也会后知后觉的回忆想起这件事,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说:“哦,是啊。”然后这件事情就会被他们两人翻篇,不再提起。
裴南山的骄傲胜利也沦为一个笑话,一个提都不会被提起的笑话,一个不会被人嘲讽,因为根本没有人会想起来的笑话。
而记得这个笑话的只有裴南山自己,只有裴南山在得意,只有裴南山在骄傲,只有裴南山觉得自己掌握了这个法宝,就抓住了陈婧的命脉。
无力感像从天而降的一桶冰水,泼到裴南山的脑袋上。她在冰冷中颤抖,在原有的话题中激出一个新的话题:“……如果我是同性恋,又怎么样呢?我是同性恋,难道就不是你们的女儿了?”
她的回答对裴松和萧元来说无异于一个肯定。
裴松猛地站起来,下一秒脸上五官迅速移位,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握着报纸抬起胳膊。他的巴掌没能打下来,萧元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扶住他喊:“老裴!”
裴南山的心脏跟着猛地一抖,双臂朝父亲伸去试图搀扶他,“爸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是什么意思都不再重要。
裴南山开着车,驾着裴松和萧元夫妻二人匆匆赶去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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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幸福假花
陈婧带着满身的消毒水味和妈妈身上的味道从医院里走出来。
樟市秋日午后的阳光很亮,照在身上还有些热。这股热气把陈婧骨子里的寒意逼出来,陈婧眯着眼睛好像就能看到自己的身体升起白烟,寒气走了之后热气又侵入,左右都有其他的东西想要侵占她。
“一个女人,不结婚,不生孩子,怎么算一个完整的女人呢?”
妈妈的话还在身后追她。比寒意和热气都更霸道地钻进陈婧的骨头里,它要融入进她的骨血里,为她镌刻上烙印。
陈婧想到以前看哈利波特,贝拉在赫敏胳膊上刻下‘泥巴种’。当时赫敏如何痛苦,如何绝望她不记得了,她也忘记后来这个印记在赫敏身上有没有消退。估计是消退了,陈婧总觉得哈利波特是一个充满善良和正义的故事。没道理这么侮辱性的语言一直带在赫敏身上。
但是‘不完整的女人’这几个字在陈婧的胳膊上恐怕难以磨灭。
“爸爸他……这样也值得结婚吗?”陈婧有些累。
“你爸爸……”妈妈又要哭了,哽咽着颤抖着声音说,“你爸爸这么做一定有他的苦衷。你看他一个人在外面工作,多辛苦,多辛苦呀。还是有一个女人在身边照顾他比较好。不然,不然妈妈也不放心……都是妈妈没有用……”
眼泪是浑浊的,落下来是将要干涸的小溪,还有水,但快要枯竭了。
自从三年前妈妈得知爸爸在外面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老婆和孩子,妈妈这两年流了太多的眼泪。她每一次想起来,每一次要哭。每一次哭,就每一次给陈婧打电话。
她对陈婧道歉,说自己没有能给她一个好的家庭,说这些全都是她的错。
林黛玉下凡来为贾宝玉还泪,妈妈大概是为陈婧来还泪。
可惜陈婧不是贾宝玉,她除了找一卷纸帮妈妈擦掉眼泪外,行为和内心都没有任何波动。
“和常尧安结婚吧。妈妈想看你结婚,想看我的小外孙。宝宝,去过你该过的幸福生活,别让妈妈死了都觉得愧疚你,死了都闭不上眼睛,好不好?”
妈妈卑微到尘埃里的声音如鼓,击在陈婧耳畔。这时候给她一只乌姆里奇的羽毛笔,哈利波特坐在她身边抄写‘I must not tell lies’,她则在羊皮纸上把‘去过我该过的幸福生活’抄写一百遍。写到血肉模糊,写到手掌穿孔,写到和‘做完整女人’一起刻进骨髓。未来做基因检测的时候都比别人多两条DNA,一条叫做‘相夫教子’,一条叫做‘幸福人生’。
陈婧叹了一口气,在这条奔赴幸福的道路上偏偏想到最不该想到的一个人。
裴南山现在在做什么呢?裴南山的话,会怎么做呢?
陈婧也想象不到。想象不到的原因是她对裴南山的了解太少。
唐清。
陈婧记得这个名字,这个人是一个被化妆品腌入味儿的书法老师,也是裴南山的女朋友。
裴南山对唐清很好,是一种亲密又疏离的好。裴南山会给唐清添果汁,知道走路的时候让唐清走在内侧,会把自己的皮夹克给唐清挡风,怕她着凉。
裴南山一直是很体贴的。
在大学里的时候陈婧就知道,因为当时她是裴南山体贴的受益者。
如今这份体贴转嫁给了别人,得益者自然也如泡在蜜罐,幸福的再浓的化妆品都遮不住。
唐清就是这样。举手投足,眉里眼间都散发着幸福。
苏乐然结婚的席面上,陈婧和常尧安被朋友问及婚期,话题不知怎么就转移到唐清和裴南山身上。
陈昕怡先说国内好像没有这样的法律支持,唐清在一边接话说荷兰和冰岛都可以,不过在荷兰领证比较复杂,要带很多证明,冰岛就很简单,只要带护照和未婚证明就可以。
她研究的很明白,当场就有人起哄问她们是不是要去国外领证。
唐清是怎么回答的,陈婧不记得了。但是陈婧记得当时坐在唐清身边的裴南山露出一个和她被问到结婚时极为相似的微笑。
想裴南山也没有用。裴南山有她自己的女朋友,她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更何况这几天已经做了太多荒唐的事情。
她故意越过唐清去帮裴南山点烟,在接到裴南山飞吻时故意大笑引人注目,在常尧安面前喊她‘宝贝’,在晚上大家一起的局里故意和她喝同一杯酒。她不信裴南山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能看出来的,从裴南山的眼睛里。她能看出茫然,看出情/欲,看出克制和隐忍。
可是再多的情/欲又有什么用呢?
唐清的脸颊像一朵漂亮的假花,中间是塑料质地,明黄色的尖刺般的花蕊,不知道用什么染料把塑料染成鲜血般大红的红色花瓣舒展开,凑成一朵花,花朵下面扎手的绿枝让整朵花看起来格外完整,又说不出的廉价。
她戴各种各样的假珠宝,风一吹,她的红宝石耳坠就跟着风飘飘摇摇,她大剌剌的用手按住耳坠,站在风里对裴南山弯起眉眼笑。笑的时候眼睛里亮闪闪的,自信和快乐昭然若揭,不加遮掩。
这就是唐清。
她是裴南山选择的恋人,是能够和裴南山并肩走向未来的爱人。她们活该快快乐乐,幸幸福福地走向未来。
而不是她,不是陷在泥沼里挣扎着的陈婧。
可是她知道自己哪怕用乌姆里奇的羽毛笔抄写再多再多遍,写到全身布满烙印,写到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她身上的“相夫教子”,“幸福生活”,她都不可能觉得幸福。
她获得幸福的可能性在十三岁的时候早就被掐断了。
手机鸣叫打断陈婧,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后接起来,语调柔柔:“喂?怎么啦?”
“你和那个裴南山,你们同一天生日啊?”常尧安的声音顺着电流一道传过来。
这是她选择的恋人,是妈妈选择和她并肩走向未来的人选。陈婧在电话这头露出常尧安根本看不见的微笑:“哦,是啊。”
“我俩在回丘市的高铁上遇见的,她还挺有意思。”常尧安很快带过这个话题,转而询问陈婧在做什么,妈妈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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