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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清再次和苏乐然对视一眼。说不慌乱和无措是假的,她们谁都没有料到这个情况的发生。

她们宁愿看见裴南山现在大哭一场,哪怕哭到昏厥,也比现在这副样子让人放心的多。

唐清用唇语问苏乐然:怎么办?

苏乐然一摊手,摇摇头。然后她开始了新一轮的尝试:“南山,我们进去好吗?”

“……”裴南山的嘴再一次张开,重新闭合的时候叹出一口气来。

接下来她抬起了脚,跨过了那道门帘。

医院比外面一下子暖了几个度,可是裴南山的身体更冷。

唐清有一度的担忧,她担忧裴南山过低的体温让她昏厥过去。

但是并没有。

跨过门帘之后裴南山就正常的和唐清苏乐然一起走到了医院的地下一楼。

远远的就看见一道棕黄色的胖胖的影子和一个白大褂站在一起。

谭津鸣在婚后过得滋润,一年的时间里就胖了十五斤,如今和他的妻子苏乐然一起形同孕妇。哦,当然,苏乐然真的是个孕妇。

谭津鸣一见她们过来了,撇下身边的白大褂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冷不冷啊?”

“冷死了。”苏乐然稍加快脚步,双手举到谭津鸣面前,不自觉撒娇,“我都快冻僵了。”

谭津鸣捂住苏乐然的双手,一边给苏乐然暖手,一边看向裴南山说:“额……医生那边都弄好了,你签字确认,确认一下那个……就行了。”

他语焉不详,在场人也能明白。裴南山点点头,唐清站在她身边,听到细微的‘喀拉’一声。

裴南山走到医生面前,她游魂似的,放在唐清口袋里的手也忘记先收回来。唐清被她带的踉跄了几步,裴南山的手顺其自然的就离开了她的口袋。

‘游魂’飘到医生面前,医生递给她一块蓝色的文件夹。文件夹上夹了薄薄的两张纸。

两张纸的内容几乎相同,标题都是加粗的黑色宋体,写着‘死亡确认书’五个字。

第一张写了裴松的名字,死亡原因是心脏病突发。裴南山粗略的扫了一眼,就在最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翻开第二张,萧元的名字也被黑体打印出来,死亡原因是颈动脉破裂导致的失血过多。裴南山握着笔的手一直在发抖,留下的签名都是蚯蚓似的扭曲。

医生见惯生死,得到该有的签名后收起文件夹,例行公事地安慰说:“你也别太难过了,逝者已逝,节哀吧。”

节哀。

轻飘飘的两个字,裴南山在之后的日子里不断从别人口中听到。

她要怎么样才能够‘节哀’?

裴南山在樟市接到萧元的电话,说爸爸突发心脏病走了,让她快点赶回家。电话里她的声音还很冷静,裴南山怎么都没有想到这竟然是最后一次和妈妈打电话。

等到裴南山回家的时候,裴松身边躺着倒在血泊里的萧元。她自杀了。

来吊唁的人都一边哭一边称赞她们夫妻的深情。只有裴南山觉得讽刺。

是啊,她们是夫妻情深了。可是她呢?

她们把她带来这个世界,让她一个人长大,一个人生活。现在彻底的留下了她。

为什么——既然她们只爱彼此,为什么要生她啊?!

秋雨细细密密的,针尖似的扎在裴南山的身上。裴南山在父母的碑前跪下,膝盖和小腿沁在湿漉漉的地上,疼、麻、凉同时袭来,她失去感觉。

唐清在她身边拉她,要她站起来。裴南山根本听不见。

苏乐然在一边柔声细语的安慰她,她也听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裴南山以为自己根本不会为父母的离去而难过。可是为什么这么痛苦?这种痛苦像是有人把她的心脏挖出来,放到油锅上用小火烹。而且这油锅也不是滚烫的油锅,是随着小火一点一点加热的。心脏在原有的热痛上又加了灼痛,裴南山说不出话来。

“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是谁来了呢?裴南山无力思考。

但是唐清和苏乐然以及谭津鸣都被这个声音的主人喊走了。这个声音由近及远,是对唐清她们说的:“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她听不进去的。”

裴南山看见自己的大脑里有齿轮,锈迹斑斑的还在卖力工作,发出‘咔哒咔哒’的哀鸣,帮她辨认出了那是陆祺燃。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南山在父母的碑前跪的失去了任何意识概念,只有一股痛苦支撑着她的脊背挺直。

耳边又传来了脚步声。

是皮鞋,踩在地上,踏到水潭上,由远及近,‘啪嗒’,‘啪嗒’。

裴南山费力地让眼皮合上,世界陷入黑暗,可是时间并未停止。

一直落到头顶的绵针消失了,是刚来的人为她挡住了这针。

柑橘味在很远的时候就袭来,现在已经浓郁到再次夺走裴南山的嗅觉。她连给父母烧的香的味道都闻不到了。

“……你也来让我,节哀吗?”裴南山的嘴犹如生锈的锯齿,没有找到润滑的方法,在报废的边缘努力工作。

陈婧撑着一把大大的黑伞,倾斜在裴南山的头顶。她说:“没有。你没有办法抑制哀伤吧。”

“我不明白……”痛苦没有离开,只是压弯了裴南山的脊背。她在父母的碑前尝试着把头塞进肚子里,颤抖着像风雨中即将凋零的花朵,“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带我来,又丢掉我。”

陈婧浑身都透露着和裴南山一样的寒意和湿气。她握着伞柄的指节泛着青白色。

陈婧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父母要带我来,让我体验我的绝境。”

陈婧的话变成另一根针,刺进裴南山的身体里。她从嘴里喷出一道痛苦的哀叹,眼泪就是在这时候掉下来的。

陈婧等了她一会儿,忽然问:“你还记得你大学毕业拍的那个毕业电影吗?”

裴南山没有回答,陈婧也没有等待裴南山的回答:“虽然当时拍我的部分你没有来,但是我知道你看过有关我的部分。”

是的,裴南山看过。

她的毕业作品最后被选为了优秀作品,还在礼堂放映过。当然放映的时候,为了保护当事人的隐私,陈婧的部分是做了马赛克处理的。但是裴南山看过原片。

二十五岁的陈婧化着裴南山最熟悉的假面妆容,礼貌地微笑着讲述她的经历。

“我想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偏偏就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情。是不是老天也觉得我活着没有用,又嫌杀我会脏了它的手,因此把我逼到这种绝境好让我自己了结?”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在心里和老天爷说,如果你想让我死,那么你就直接让车撞死我好了。从我朋友家回我自己家的路上有两个大路口,那里年年都会有几个人死于交通事故。我走时根本不看路,汽车电瓶车全都对我鸣叫,还有车主摇下车窗骂我。整整两个路口,我走了半个小时,可是毫发无伤。”

“那时候我就想,如果你今天不杀了我,那以后就别再妄想用任何事情来打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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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醒

裴南山在沙发上睡了。

她睡得不安稳。睫毛轻轻地颤着,喉咙时不时发出粘糯的哼声。

陈婧脱下自己的黑色西装外套披到她的身上,一只手轻轻按在她的头发上。她看她这一年瘦了很多,下巴尖的能戳死一个人。

陈婧是在上班的时候知道这个噩耗的。

电话里苏乐然的声音模糊不清,陈婧的大脑空了两秒,再回过神来她已经挂断电话,空白的请假单都出现到桌上。

一边纠结着自己怎么这么上心,陈婧一边老老实实填完了请假单。

出租车到墓地的路上,秋雨从车窗玻璃往下滑,一个个放大后又陡然缩小的世界就这么不断在陈婧眼前出现。

上上次见面也是在墓地。

陈婧记得,那是裴南山朋友父亲的葬礼。裴南山当时戴着帽子,脸色被秋风吹得苍白,很好看。陈婧很喜欢她当时的样子,漂亮易碎,容易让人想要捧到心尖上。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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