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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刘德华蔫, 人家蔫得挺有章法。

回到车间里,刘德华是真没闲着。在车间里干活时, 一眼瞅见傅建茗拿个小本子在登记什么, 就凑了上去。

“傅同志,你可真忙。人家大学生都不下车间的,你怎么要下车间啊。”

“学的专业不一样啊。”傅建茗一边回答, 一边也没停手, 还在写着。

傅建茗就是何如月头天上班去找她盖章的那名贫困大学生。讲真,他当初去找何如月, 的确是听说工会来了一位新人, 他一琢磨, 要不死马当活马医, 去试试?

这一试, 还真盖上了章。

他心里对何如月很感激, 还特意去厂后边一片茂密的树林里采了一包桑葚,悄悄送给何如月表达谢意。

刘德华找傅建茗没别的,他坏着呢。他心想老大也没上过大学啊, 大学里学不学生理卫生, 老大真知道?

他倒也不是想拆穿老大什么, 就是单纯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 想知道老大是不是会为了何如月故意编造些什么。

“为什么都是大学生, 你上个月就来上班了, 工会的何干事这个月才来啊?”

傅建茗就是个老实孩子, 哪知道刘德华心里这些弯弯绕:“这个看自己的,只要在期限里,哪天报到都可以。我这不是想早点工作早点赚钱嘛。”

刘德华凑得更近了, 表情变得有点猥琐:“问你个事……”

“什么事?”傅建茗不解。他就算下车间, 也是实习期,不会在车间长久,所以和小青工们不算混得特别熟,小青工们不怎么带他玩,而他也有些扭捏。见刘德华今天这么套近乎,终于觉得大概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傅建茗终于打起了精神,警觉地望着刘德华。

“大学里有没有一门课,叫生理卫生?”刘德华小声问。

傅建茗一愣:“这得看什么专业吧,我学的工业,好像……”

还没说完,刘德华已迫不及待:“那何干事是什么专业啊?”

傅建茗心里顿时明白了刘德华的用意。

他当然也听说了食堂风波。午饭过后,总装车间工余休息时都炸窝了。陈新生这种离奇的案件,集凶杀、猎奇、香艳、破朔迷离于一身,吴柴厂什么时候有过这么爆炸的新闻,这舌根能嚼半年。

尤其是这案件还涉及到工会的何干事,傅建茗就留了个心眼,多听了几句。

听那些工人的意思,他们也吃不准何干事大学里到底学了什么,反正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刘德华是跟自己套话来了。

傅建茗不动声色道:“我也不知道何干事学的什么专业……”

话音未落,旁边又有几个人听到“何干事”三个字,哧溜一下就滑了过来,两眼放光:“在讨论什么?是不是何干事学生理卫生的事?”

刘德华骂:“你们几个赤佬耳朵这么尖,老子悄悄问傅同志,你们就来插一脚。”

傅建茗笑道:“我们在大学里要学很多课程,专业不一样,学得也不一样。何干事如果不是学的工业,那上生理卫生课也不奇怪啊。而且大学生也不是只学自己专业的东西,我们每周都去图书馆借书看……”

“我们厂里也有图书馆啊,怎么没有这种书。”

傅建茗被逗笑:“咱们厂图书馆才多大,而且都是市面上常见的书。大学图书馆可不一样,很多藏书,外面根本不流通的。而且你们说的那个,属于医学领域,咱们厂图书馆会有医学领域的专著?”

刘德华挠头:“好像看到过一本治脚气的书。”

旁边的人狠狠拍他脑袋:“别丢人,治脚气挖鸡眼,也好意思叫专著!”

傅建茗忍住笑,尽量作权威状:“大学图书馆就有,很多各个领域的专著,哪怕和你的专业没关系,只要你想学,也都可以查资料学习的。”

刘德华吐吐舌头:“没想到何干事还喜欢学这个……”

到底是大学生,旁边又围了好些人,显然都认真在听,傅建茗觉得自己身上有了某种责任。

他正色道:“就算何干事是图书馆看来的,也只能说明她读书多、知识量大。这些东西在研究者眼里,就是十分正常的东西,没有那么神秘,也没有那么羞耻。就像外国人画的油画,很多不穿衣服的裸.体肖像,人家就叫艺术。不能用世俗眼光去看的。”

刘德华又蔫了,愁眉苦脸:“懂了。你们大学生看生理卫生,叫学习,我们看这些就叫搞黄色。画家画不穿衣服的叫艺术,我们画就叫耍流氓。他娘的,这么不公平的。”

旁边的工人哄堂大笑。

“本来就是。人家大学生就可以坐办公室的,咱们只能在流水线。”

“特么的刘德华你这小崽子就算画个穿衣服的,我也觉得你在耍流氓。”

“谁说不是啊。他在家听广播里说书,都只听潘金莲调戏武松那一段。”

刘德华豁地站起来:“嗨,你们这帮家伙,好像你们不听潘金莲诺。”

众人打闹着散开,有几个同一工段上的,还一边干活一边讨论。不过经由傅建茗这么一说,大家都确定了,人家大学生跟自己真不一样,不能用自己的老思想老眼光去看人家大学生啊。

这结论经由刘德华以及几员大将不遗余力地传播,到下班时候,吴柴厂每个车间几乎都已经达成了共识。

那就是,我们的何干事,是最有见识的何干事!是能运用自己大学所学到的知识帮公安局破案的何干事!

当然还是颇有几个内心阴暗的人暗绰绰嘲笑,但面对戴学忠们拎起的拳头,也都乖乖闭嘴了。

何如月心态倒还好。中午将丰峻骂了一通,心里的恶气出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半在下午的忙碌中也丢到了九霄云外。一直到快下班时,门口期期艾艾站了个女人,何如月才又想起了这件事。

女人就是那个贱嘴保育员。

她的脸已经上了药,还看得出些许红肿,眼神畏畏缩缩,站在门口:“何……何干事,我能进来吗?”

何如月并不打算跟她搞什么世纪大和解,淡淡道:“什么事?”

保育员哭了:“我嘴贱!我惹何干事生气!以后我再惹何干事,不用您动手,我自己修理自己!”

说着,她竟然抡起胳膊,抬手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声音又脆又响,还伴随着吃痛的尖叫。

隔壁几个办公室听到动静,已经跑过人来看。什么团委、宣传科、政工科……一见保育员在扇自己耳光,都惊呼起来。

“你干嘛,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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