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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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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得多谢了屠宫主的成全,本王祖孙今日才能相见。”似真似假地捧了人一番,万俟励笑笑,老谋深算的他对其中的疑点也只字不提。只要紫微垣宫与坤山凤王的联姻结果在便好,过程如何他都不想去费神。

“你这沉静的性子倒跟你娘有点相似。”他将玉珏递向低头不语的月向晚,道“万俟一氏原是前朝帝族,霜河九星珏是几代王族的徽志,本王之所以将它给了你娘,不是因为你娘是本王惟一的一个女儿,而是因为你在抓周之时紧紧抓着它不放。看来命运如何,老天自有安排了。”

紫微垣宫的壮大已渐有取代王朝之势,若真有一日屠氏成王,北月与万俟的神话也会因此改写。意味深长的话中希冀已是赤裸裸。月向晚望着他的脸,心头忽地一阵悲哀。王族血亲之间少有真情,儿女都是巩固地位的工具,权势才是工具存在的最大价值,勾心斗角已经纠结于骨血当中,不讲情义才是正常。

只是,万俟励这次的希望怕是寄托错了,她学不来这样的“正常”见过了一回亲人,却让她的心更冷。

几匹出群的马从近旁奔过,马鬃飞扬、神态自由。

回转展目,胸怀也随着与天相连的无涯而广阔。身前是一条汹涌大河,自百丈外苍苍隐隐的连绵山脉处来。浓白的水连着山,浅青的山连着天,空蓝的天连着云,云仿佛又是浓白的水。

“这样的景致一生见一次,便可忘却十年尘世苦楚啊。”万俟励感叹。

屠征微笑:“王爷什么时候想来就什么时候来好了。紫微垣宫便是王爷另一府宅。”

“那这府宅,对本王这样的老朽而言,也未免太折腾老骨头了些。”万俟励也笑了,以鞭指着大河道“屠宫主,这便是赫赫有名的大霜河吧?”

“大霜河从山外过,这山围内的河段是小霜河,源头在山间。”

“哦?”万俟励唤着月向晚“晚儿,这条河就是几百年前采到九星珏的地方。河水源头又高又急,一般玉都是在急流冲到的两三百里外采的,只有这霜河九星珏在原产处采到,折损了不少好工匠。”

小小玉珏上凝聚了无数日月精魂。

“今日一游,本正倒想见识见识小霜河源头的湍急。不知屠宫主意下如何?”

屠征扬手,马鞭在空中挥落长弧:“王爷请”

“驾!”马如离弦箭般射出,沿着河滩狂奔。

喧哗的水、喧哗的马、喧哗的人,一切是藏在大平静下的生动,月向晚忽然觉到一阵心悸。不是马的狂奔带来的猛烈心跳,而是像一根针,轻却尖锐地刺人:“啊”她失声叫了出来。

屠征猛然回头,突然间脸色也变了。

“王爷,小心刺客!”两名侍卫抽刀上来,替万俟励挡开箭矢暗器。

刺客显然是冲着屠征来的。剑一出鞘,凛冽寒光便绞着短促的惨叫溢开。凶狠地手起剑落,艳红的血沾满了他的白衣,也飞溅到了月向晚的脸上。

她身下的马急促地喷着气,突然一声长鸣,受惊地往前方突围而去。

屠征不停歇地挥着剑,杀开血路,朝她追了上去。暗器破风而来,他低身一伏,以剑背挡去,只听身后惨叫,他的脸上微微一痛。

“勒住缰绳,停下来!”他喊着,与她的马忽前忽后比拼似的并驰。

“停不下了!”疾风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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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声音消散,连眼睛也睁不开。

马脱出控制地往前狂奔,盲目得已经失去了方向。

他望向前方,脸色变得雪白,狂叫道:“跳、跳马、快跳!”

她死命抱着马,身下飞掠过的尘土乱翻,根本什么也分不清楚,她怎么敢跳!

他眯眼望着越加分明的河岸地势,忽一咬牙,猛地收缰在马背上一按,飞身往她的马上扑了过去

轰隆隆的巨响伴着水声,她上一刻还碰触到了他的手臂,下一刻已临空落下。粉身碎骨般的疼痛让她无法呼吸,还没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惊恐的抽气已从她的喉间爆裂出。在踏空坠落中,她没有看到他诡谲的眼神,只看到黄尘弥漫里血淋淋的大马轰然倒压下来,她被一股大力推开,滚到了河岸的最边上,半身之下是几丈深的乱石急流。

“你”她惶然回首,只望到他被压在马下,白衣上无一处不是艳红。

天璇堂殷翱接到密令,强押着“不死医”夏徂秋连夜赶上紫微垣宫。

空旷的宫室里,屠征已经醒了,殷翱尤自坐立不安。

“区区一匹马,怎么会弄成这样?”知悉了前因,这后果更让人难解。

夏徂秋头也不回地怒道:“要坐着就给我坐着,要站着就给我站着,坐坐站站的叫我怎么查看伤势?”把被人强抓来的窝囊气发泄在伤处。

屠征面色一白,冷汗流了下来,但仍旧未吭一声。

殷翱见状,不满道:“你不能轻点吗?”

“嘿嘿”夏徂秋冷笑“捉骨捉骨就是要用力,不用力怎么捉?!我就这手法,不满意你找别人医去!”

要是秦神医还在宫里,今日他岂用得着看他的脸色:“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医,出一点差错,我叫你‘老不死’变‘不老就死’!”

恐吓他?手下的劲力加了三分。

屠征开口了:“要我痛死了,下任宫主会不会让紫微垣宫当你的葯圃还是个问题。你若舍得拜月太液仙草为他人所有,尽管下毒手好了。”

劲力不觉减了:“要不是看在那些葯草的分上,我才懒得理你的死活。要我来医治这市井大夫都能医好的断骨伤,简直是有辱我的名声!”

“哪里是有辱你的名声?”屠征笑得奇异“我还要借助你的名声。经你手的伤者病者哪个不是死里逃生的,就让它传出我屠征伤重的消息好了。”

“我看你身子没事,是脑子有病!”夏徂秋吹胡子瞪眼。

殷翱皱眉:“征儿,你知道这样做后果是什么吗?”群龙首若失了掌控的能耐,紫微垣宫内的波动将引起江湖乃至整个王朝的騒乱。

屠征只是淡淡地将头往后一靠:“我知道,义父。所以我要你先把屠战找回来任代宫主一职。”

“你想退隐?”殷翱开始摸不清他的想法。

“怎么会?!”他嗤笑一声“屠战当不当得来这个宫主,你我心中有数,我又不是真的伤重无治,让他暂代只是为了稳定人心。”

“征儿,你到底摆的什么迷魂阵?”

屠征的房门连闭了三日。

当夏徂秋出来时,有人禁不住悄声询问。

“没救了,废了!”夏徂秋气急败坏,被烦得甩袖而逃。

一时间几人偷笑几人忧心。

而月向晚封闭的耳朵无从探知一切事态,心也只能矛盾地悬在半空。

自西北草场回来后,她就没有再见过屠征,先是被责难地隔离在外,再者她自己也提不起去承担后果的勇气。

从头抗争到尾,长望久盼的事终于在屠征的一声令下后实现。

坤山风王见过了,也该是他放手让她离开的时候。

他还能下令,伤势应该不碍事。

她如此安慰着自己,可下山的脚步没有一步走得踏实。每一处警哨守卫,如临大敌般草木皆兵。

“戈夫人,当心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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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思恍惚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殷翱是“代屠征”送她下山的,一路对屠征之事只字不提。

不提就是没事吗?她只是微微擦伤,而当时他流的血却足可与小霜河的奔流相较。

她的脚步迟疑。

殷翱回转身来,神情晦暗莫测:“戈夫人?”

“殷堂主,我”她问道“我能否迟些日子再走?”现在匆匆离去感觉如同畏罪潜逃,等她确定了屠征的伤势无碍,她才能离得无愧疚。

“这次的事非比寻常,若是长老追根究底,你只是宫里弟兄的遗孀,宫主没有立场保你。”殷翱严肃道“但宫主既然已经下令让你离开,就没有人可以阻拦,你尽管放心。”

她颤动的睫轻轻扇落,在眼下投出阴影:“那请问殷堂主,‘非比寻常’是怎样不寻常?”

“戈夫人出了宫,自是恩怨两消清闲人,这些都无关了。”

她一震。

这些不都是她所求吗?她还在放不下什么?屠征的恩情就当是他前世欠她的好了。出得了紫微垣宫的牢笼,自私又算什么?”

想想屠征的用心,想想已经还不了的债,想想这次若回去的局面,她也只是个陷在泥中无力自保的人,谈什么良心气节?

瓣舒似乎也敏感地觉到了离开出生地越来越远的气息,不安地哭闹起来。

殷翱拿过一张数目不小的银票,道:“这个下山后可用作盘缠,宫主怕你不收,早说好是送给你女儿的周岁礼。”

山脚的迷雾林已近在眼下,日光里带着金彩的细散水珠四处飘移,在林端上蒸腾散发。烟水染透山嶂,层层叠叠的青绿已经遮盖了刚行过的路。

老树不见、宫墙不见。

“如此还烦殷堂主代我谢谢宫主。”枷锁抖落,心却莫明沉重,沉重得让她难以负荷。

石城,我究竟该怎么办?

懊将小霜河边的救命之恩抛之脑后么?

出了迷雾林。

“那边连同黎五娘已经安排好,戈夫人想去哪里,只要说一声便可。”殷翱指着不远处的马车“宫里无人处理的事务紧急繁杂,我只能送到这里了,戈夫人自己保重。”

“谢谢殷堂主。”她慢慢地朝马车行去,如同在梦中。

“戈夫人若在某地定居,最好能捎个信回来,免得宫主劳神。”

梦的片段微微一顿。

她回头,幽幽道:“殷堂主这番话,分明是想让我走得不安心。”

“戈夫人如果一心要走,不管我怎么说都没用。宫主都不说话,我们自然也无可指责,不安心只是因为你对宫主有所愧疚罢了,大可不必如此”

要绝情义,就绝得干净;要偿恩惠,就偿得彻底

她低下了头。

要不是屠征,她早已没命。良心催促着她去投注一些关怀,理智却告诉她莫理后果。

可是路上回头每看一眼,殷翱每开一次口,甚至戈舒每一声啼哭,都剥开了感情缺口,让压抑着的感激与愧疚如潮水涌出,漫过双脚,让她无法再前行一步,直至整个人淹没其中

沉默中幽幽身影衣衫飘扬,日光折射在她眼中,眩目得让人看不清脸,殷翱暗暗叹息,转头离去

“殷堂主。”身后传来如天籁的声音。

他停下了脚步,心里一紧

月向晚站在离马车十步远的地方是要走,还是要留?

“我不走了。”她轻道。

他心里的石头落地,封住了屠征设下的迷魂阵出口。

阵里阵外,仅一步之差。

那一句话,便是紫微垣宫宫主天荒地老的海角天涯。

“你想清楚回去后的结果?”

出了宫,还有没有其他人待你比我好?

她有孕时,他不在意她的冷淡厌恶,依然百般讨好、悉心照料。

她生产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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