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双沉默一阵,卜浊道:“我们一定可以出去。”
石怪笑了:“嗯。”
卜浊也笑,她很开心,想想自己的倒霉前世,多少次遭别人诋毁诽谤谩骂,如今不管什么原因,总归有人肯信她了。
还有木神大人,仅一面,仅是那么短暂的一次互相扶持,她就信她了,委以重任,允诺带她出潭,助她返阳归道,位列仙班。
想到这里,卜浊下意识去查看木神大人委以自己的“重任“,然而,“啊,仙人呢?”
石怪也是大惊失色,立刻唤齐另外几只妖精,分头去找。
卜浊跌跌撞撞一路向西,沙子石砾,坑坑洼洼,终于在不远处的一个水洼前发现了认真洗面的贝瀛,吁一口气,走过去,道:“仙人,您这是……”
这话有些明知故问的嫌疑,然而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洗面,不是更令人费解吗?
贝瀛:“你有没有鲜血,借我一点。”
卜浊尴尬了一下,道:“仙人,奴家是鬼,鬼是没有血的。”
贝瀛恍然:“哦,对不住了。那个,随我们回来的那几个人里,有没有带血的?”
卜浊听得一阵心惊肉跳,“仙人,您该不会是……是……”
贝瀛满脸水花看着她,“是什么?”忽然笑了,“卜浊你想哪儿去了。”指着自己的脸,“红痘疮,我想治好它,没有鲜血不成的。”
卜浊舒了口气,道:“您可吓死奴家了。奴家以为您……”
“我也吃人?”
卜浊低低笑了两声,“奴家这就去给您讨血。”施一小礼,这便要走。
“卜浊。”
卜浊停住,“仙人还有何吩咐?”
贝瀛起身,用袍角擦拭着手上水渍,“你似乎对我格外恭敬,甚至在我面前自称‘奴家’,却是为何?”
卜浊想了想,道:“五界之中,仙神为上,妖人为中,鬼怪为下,奴家在仙人面前如此自称,实属应该。’”
贝瀛点头:“答的不错。”指着脚边水洼,“那么这个呢?此水含有冥微虫,我用此水洗面,你便一点都不担心么?”
卜浊一怔,“……”
贝瀛:“算了。我知你受他人委托,有些事不方便向我透露,你现在只需回答我,她,不会有事吧?”
卜浊垂首许久,“……应该……不会吧。”
贝瀛有些急了:“什么叫应该啊?你不是说你占卜很灵验的吗?怎么会说出这么模棱两可的话!”
卜浊忙忙摆手道:“仙人,灵验这种话奴家万万没有说过的!想当初摆卦街市,奴家可是因为占卜不灵被砸了许多次摊子呢,……”
“好了好了。你先去吧。”贝瀛有些沮丧地蹲回水洼边,看着水中红肿丑陋令人作呕的一张脸,烦恼得直抓头发。
听到细碎轻微的脚步声,他忍不住说了句:“你怎么还不走?”
身后静了一静,道:“贝左令,是本尊。”
贝瀛豁然起身:“蛮,蛮赤!?啊,真的是你!”扑过来用力钳住他的双臂,生怕一不留神他会跑了似的,“请你带她走!求你了,请带她出去!她真的撑不下去了啊!”
蛮赤笑的平静:“她?谁?木繁树还是澹台苏洛?嗯?”
贝瀛怔然,“你……什么意思?”
“别装了。本尊不信你一点都没看出来,这个澹台苏洛是假的,他根本就是一副装着木繁树元神的空壳。不是吗?”
贝瀛定定看着他:“你想杀她?”
蛮赤将紧扣在胳膊上的手指慢慢掰开,道:“贝左令,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她是五灵神之一的木神,是今上陛下最得力的贤卿,本尊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不会允许她死在本尊的地盘上平添麻烦,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杀她呢。更何况,本尊真要对她做什么,儀乐也不会答应的,你说对吧?”
贝瀛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儀乐怎么说?”
“她说信她。即使这里只能活一个人,她也相信,这个人一定是木繁树。说实话,这事本尊也信。”
“活一个人?……”贝瀛喃喃重复。
“是,一个人。”蛮赤道,“好了,其实本尊来只是想告诉你,本尊要带儀乐回去了,你们留下来慢慢玩吧,本尊不奉陪了。告辞了,贝左令。”
“等一下!”
然而,蛮赤头也不回,几个虚影道道,便彻底没了踪影。
贝瀛追了几步,停下来,心中不断地重复着四个字,活一个人活一个人活一个人……
冥潭这么多人,竟只能活一个?
“仙人。”卜浊回来了。
贝瀛快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谁的血?”
卜浊将一只石块挖成的“碗”递给贝瀛,“一只小妖的。听仙人需要鲜血,他毫不犹豫就割了一碗,……哎仙人,您这是?”
贝瀛将血泼在脸面上,用手胡乱抹匀,动作粗鲁的弄得满身都是,“没事了。我躺一会儿。”说罢,真的眼睛一闭,躺在沙石地上不动了。
卜浊笑着摇了摇头,坐下来,望着那洼清澄的水渐渐出神。
冥微虫。
她在潭底四百尺初遇木繁树时,哦,应该说她遇到的是木繁树的元神,那时,自己正遭遇群鸦围攻,眼看性命不保,木繁树一袭绿衣忽然凭风出现,抬手之间,风轻云淡,一击将千百只食人鸦尽数秒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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