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见微有些倦意,准备上床歇息了。
今夜童少悬又不在她身边。
唐见微抱紧童少悬的被子,思念的情绪在心口不断翻涌。
她从未这般想念、离不开过一个人。
她没跟着去仰光家是对的,此时的她一旦和童少悬挨在一块儿,就想要她的吻想要她的爱抚,无法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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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寻晴带着同窗们回家的路上正好路过白二娘家,白二娘跟家人说了一声就出来了,四个人到了葛府,葛寻晴让婢女端了茶水过来,让她们自个儿先坐着,她去找她阿耶。
葛公和夫人都已经准备睡了,被女儿从床上敲了起来,听完女儿所说之后,让她进屋来,把门合上。
“那个六嫂的事我昼时已经听说了。”葛公说,“此事牵扯太多,你这些孩子们不要多嘴,以免惹祸上身。”
葛寻晴听她阿耶居然这样说,立即生气了:“阿耶!那是我挚友的母亲,我如何可以闭嘴不谈?!”
葛公叹了一声,他知道仰光这孩子良善,对朋友最是肝胆,他说的话的确太过置身事外,不是一个为父当榜样者该说的,可他所言的确属实,一时间愁眉不展:
“这件事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即便是我也不清楚其中真相,足以说明这是县尊刻意不暴露的私密。这县尊的背景深厚,关系到中枢要事,你若是要我管,便是把我们葛府上下几十口人一块儿卷进去!孰轻孰重,仰光,你自己掂量。”
她阿娘站在一旁有些着急,生怕父女两人吵起来。
葛寻晴沉闷了一会儿,之后对父亲行礼道:
“父亲自小教导我,人生在世虽不称意时居多,但黜邪崇正乃是正道。我读书的确没什么天分,但父亲教我应当‘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强御’,这句话却是一直铭记于心,从不敢忘。如今父亲却因上峰作乱而不敢言,便是柔则茹之,刚则吐之,欺软怕硬!”
葛公大怒,一拍桌子:“你竟敢训斥尊长,反了不成?!”
葛寻晴咬紧腮帮,继续说:“若是父亲不愿我有忤逆的能力,何必送我去书院,何必让我读圣贤书?既然我读了圣贤书知晓了世间正义事,父亲龟缩胆小之时,必然要做好我直言不讳的准备。”
葛公一口气堵在心间,居然被女儿说了个哑口无言。
葛寻晴她娘上来扶着葛寻晴,小声地劝她不要惹阿耶生气,阿耶身子不好,要是被气病了该怎么办。
葛寻晴双眼有泪,脸上发红,但依旧没有退意:
“我说这番话自然不是为了气父亲,而是为了我心里尚存的良知。父亲要我读书我便读,要我应考我也准备着,这一切都不是我喜欢的,但父亲让我做,必定是为了我好,我不想辜负您。但若是当上官食君禄,到头来竟有恶不除畏惧强权,不为民做主,那这官究竟是为何要争?父亲最初下决心为官之时,又是心怀何等抱负?孩儿不懂,请父亲教导。”
葛寻晴的话和失望的眼神,让葛公想到了很早以前,自己还是个读书郎时的事。
如今散落在大苍各地,不知过得如何的同窗们,逐一回到了他的记忆里。
“竦长剑兮拥幼艾,举长矢兮射天狼”,这两句话正是他们少年英姿勃发时,常常化用挂在嘴边的豪言壮语。
剑护弱小,矢射奸权。
这是他很久很久没有想起来的年少理想,也是他为官的初衷。
葛公被女儿说得心上酸涩,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说:
“你让你那个小同窗到前厅等我。”
葛寻晴大喜,立即道:“好!多谢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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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葛府的前厅,下人们全都退去,只有葛公和夫人,以及葛寻晴她们四人。
葛公说如今罪证确凿,六嫂被押入死牢,已然认罪,按照大苍律法,三日之后便可问斩。
石如琢听到“问斩”二字,顿时有种摇摇欲坠之感。
她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三、三日……请问葛叔叔,我阿娘这就定罪了么?可还有翻案的机会?”
葛公其实都没见着六嫂,这件事他只是听闻。
但其他县里的案件都会经他的手,唯独此案根本都没给他知会一声,什么诉碟认罪状他也没瞧见影子,便知此事是县尊的秘密,不想让他参与。
葛公在县衙当差许多年,在佘县令来之前他就是这儿的县丞,并不是佘县令带来的那一拨人,所以佘县令也从未将他当做“自己人”。
葛公说:“罪是定了,毕竟已经有了她的认罪状……”
童少悬怀疑:“莫非是屈打成招?”
白二娘想到那毒打的画面都头皮发紧,怕石如琢害怕,握住她的手。
石如琢却是目光炯炯,强迫自己一字不漏地听他们的对话。
“这事嘛,我不好说。”葛公道,“但是翻案的机会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很渺茫。”
石如琢双眼一亮,立即问道:“有何机会?需要怎么做!?”
葛公看向昏暗的院子里,小声说:“上面下来的监察御史已经到县里了,今日县尊就是去接待了。要不是县尊挪不出时间,又怕惊动上面的人,恐怕六嫂的案件会审得更快,更加危险。”
石如琢急迫道:“叔叔的意思是……”
自然是让她们去找监察御史检举!
葛公没再说下去,但他指的是一条明路,是最后的希望。
葛公说:“这个时辰大家都睡了,急也办不成事,你们好好歇息,明日精神饱满了去办事才不会出错漏。老头子睡去了,熬不住。”
石如琢躬身道谢,葛寻晴送她阿耶回卧房。
卧房门要关上时,葛寻晴向父亲行礼:
“今天孩儿冒犯了,孩儿向阿耶请罪……多谢阿耶。”
葛公仔仔细细地看着女儿,发现他的女儿长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了一张接近大人的脸。
“我希望,你以后能成为比我更好的官,百姓真正的父母官。”
说完之后葛公便将门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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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养精蓄锐才好成事,但石如琢如何睡得着?
她连夜写举状,哭了许久的眼睛干涩红肿又狠熬了一夜,几乎要睁不开。
葛寻晴她们也都没睡,让她眼睛难受就去歇一会儿,其他三人一块儿讨论怎么写,轮流执笔。
石如琢拿着葛寻晴打来的冰凉井水制成的冰囊,覆在难受的眼睛上,痛涩感逐渐退去了一些。
看着好友们认真又忙碌的模样,石如琢想起阿照姐姐的话,心中痛又温暖着。
……
第二日一早,没等童少悬差人传话,唐见微就一路打听着来到葛府,和童少悬她们汇合。
童少悬跟她说了葛公所言,唐见微点点头,的确是条明路,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唐见微本来想将自己写的举状拿出来,但看了石如琢她们写的之后,那妙笔生花,大有笔扫千军之势,实在让唐见微自惭形秽,没好意思拿。
“既然监察御史已经来到夙县,那再好不过。咱们要拜访监察御史的话要打听好时间,不能与那佘县令撞上,不然就麻烦了。”
“放心,这事儿交给我。”葛寻晴说,“我去打听!”
白二娘:“你?”
“怎么着,看不上我?我朋友遍夙县!而且我猜那监察御史是不是得住得好点?肯定不会住在管家的破驿站吧?也不好明目张胆住在县令府上,肯定会找县里舒适点的客栈入住。常二娘家就是开客栈的,还有男部的陆三也是开客栈的,县里就几家客栈啊我一问便知!”
石如琢吃惊不已:“仰光,你真厉害。”
葛寻晴嘿嘿笑:“好说好说。”
童少悬急得恨不得踢她屁股上:“赶紧打听去!还聊!”
葛寻晴跑书院一趟,问完之后直接翘了课出来,孔先生差点追在她屁股后面打!
“打听到了!就在常二娘家的双福客栈!是位姓吴的女官,是很年轻的监察御史里行!女官又年轻,是不是跟咱们比较说得来?”
“太好了!咱们现在就去!”
“走!”
童少悬跟着伙伴们出门,见唐见微在身后,神情有些恍惚,便回来问她:
“怎么了,阿慎?”
唐见微勉强笑了笑说:“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有点儿困。走吧,咱们一块儿去。”
童少悬没多想,跟唐见微一同前往双福客栈。
唐见微当时没立即跟童少悬说,这吴姓年轻女官让她想到了吴显意。
吴显意早几年以进士科状元的身份入仕,很快转入察院,所任官职,就是监察御史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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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见微:这该死的双重修罗场!
【让我来看看,谁在问‘吴显意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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