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见微和童少悬一块儿从明日山庄上走下来, 往日里总是有说不尽话的二人,这一路上难得没开口。
很明显,二人的思绪都被童少悬将要出任齐州刺史的事情困住了。
走到半山腰时, 迎面遇见刚刚散朝就往卫慈这儿跑的陶挽之。
以往陶挽之见到唐见微, 多半情况下都带着那么点皮笑肉不笑的虚伪, 话里话外或是夹枪带棒, 或是像刚喝了碗陈醋, 酸得熏人眼睛。
便是因为陶挽之一厢情愿认为的, “情敌”之间狭路相逢时必有的针尖对麦芒。
难得今天陶挽之瞧见了唐见微,真情实意地对她笑,连眼角隐约可见的细纹都显得格外亲切。
陶挽之道:“这就走了吗?今日来给殿下送什么好吃的?最好不要再给她送烈酒了。最近殿下又拾陋习, 光喝酒不爱吃饭菜,可是愁坏我了。”
陶挽之这番话,字里行间无不透着正宫娘娘的气度。
唐见微一听便知道她最近和长公主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
看来因为外祖母的过世,卫慈的确是想明白了, 陶挽之当是趁机抓住了卫慈的心, 连带着对唐见微的敌意也烟消云散。
不得不说, 这让唐见微松了一口气。
唐见微对陶挽之笑道:“陶姐姐放心吧,只送了一瓶三年陈酿。刚才殿下不过小酌了几杯, 应该不碍事。况且我们这种身份不可能在殿下面前念叨什么, 说了殿下也不可能听,还得是陶姐姐的话,殿下才往心里去。”
唐见微这话便是直接为陶挽之建造了一座正宫娘娘的丰碑, 顺便将她稳妥地抱了上去, 告诉她——没人和她抢这个位置。
唐见微和卫慈这么多年来互相揶揄相互算计, 不过就是因为当年卫慈想要招她入府, 唐见微装病未去, 拂了这当朝长公主的面子。
加之长孙胤留下的孽缘,促成了两个人之间暗地里的捅刀子的乐趣。
不过这刀子也不是什么真的能伤人的刀,而是以愉悦身心为主,互相拆台的小软刀。
大多数情况下两人还是站在同一条战线的。
唐见微有自己的家室,有自己心爱的人,怎可能真的惦记长公主。
陶挽之听了唐见微的话,果然十分受用,眯着眼笑道:“那便好,三娘,长思,先告辞了。”
陶挽之从来没有叫唐见微叫得如此亲切,连带着童少悬都用了充满同僚情谊的表字。
看来陶挽之心情是真不错……
双方离开之后,两人站在马车之前,童少悬一如既往帮唐见微将马车的帘子掀起,抬起胳膊当她的扶手。
尽管心头上压着事儿,但童少悬对唐见微的关心却一分不少。
唐见微没有立即上去,而是握住了童少悬的手。
“你在担心吗?”唐见微用双手将她发凉的手握住,捂热。
童少悬听她这么问,眉心的小山堆得更高了。
唐见微见她心事重重,便知道不能跟她一块儿让情绪往下掉。
一家子都愁眉苦脸的话只会互相拉扯着更失落,这可不是她们家该有的气氛,也会让童少悬更为忧心忡忡。
“担心什么啊?”唐见微眼睛雪亮,用俏皮又轻松的语气问她,“咱们一家三口在一块儿,有什么事儿一起扛,有我护着你,你怕什么?”
“不行。”童少悬说,“你们不能跟我一块儿去齐州。”
唐见微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将她的手压在自己的脸颊上。
唐见微的脸颊发烫,和她凝视心爱之人时,那炙热的眼神里藏着的火热,一模一样。
“为什么?”唐见微像是知道她会这么说,但有些难过。
童少悬不敢多看妻子,生怕再多看一眼,方才从山庄往下走的这一路所坚定的决心,就会被她眼睛之中的眷恋击碎:
“齐州太危险了,那是澜家的地盘,是大苍西南最后的防线。可想而知在那儿争夺会有多激烈。不仅有可能会发生战乱,更需要缜密的斡旋。我不能让你去,更别说是阿难了。”
还以为唐见微会继续说什么,但唐见微没有。
两人一向牙尖嘴利,而到了这个时候,却很有默契地将伶牙俐齿都收敛了。
不想让对方为难,也知道说再多话都无济于事。
童少悬不是去游玩,甚至不是去地方短暂公干,她是实打实作为天子亲派的刺史,要去齐州与澜家势力正面搏斗的。
别说她回来之后,天子许诺大理寺少卿的官位,在大苍百年国祚里是绝无仅有的。
就是齐州这西南重镇刺史的职位,纵观大苍历史也绝对没有阿念这个年纪出任的。
不说齐州这等要塞,换作其他州,二十岁的刺史,恐怕童少悬也是头一个。
卫袭将她调任齐州的文书一出,只怕会惊动朝野,更是会被投上无数的奏疏,让天子三思。
但听方才卫袭所言,应该是下定了决心,要精心培养阿念。
即便有东小门之功在先,卫袭此番启用阿念,要扛住何等压力,一目了然。
若是阿念能够拿下齐州,甚至是绝地反击稳固东南的话,回头她携功回朝,卫袭便是顶着举朝的压力培养出一位少年英豪,更是将她神童的名声落实。
到时候别说是大理寺少卿,就是拜相之路也会一路顺遂。
童家是卫袭在精心打磨的一把剑。
从后宫到前朝,卫袭想要的就是童家能够成为压抑澜氏的新一代权贵。
澜氏的意图清晰,咄咄逼人,卫袭也不怕亮出自己的宝剑。
而双方争夺至关重要的点,眼下就在齐州。
唐见微知道,她的阿念是一定要去齐州的,也万分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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