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衣衫从未见你穿过。”澜宛用慈祥的眼神打量女儿, “莫不是在蒙州买的?”
即便澜宛说出了“蒙州”二字,吕澜心也面无惊澜,用随时可能让周老六毙命的眼神盯着周老六。
“孩儿有什么样的衣衫, 阿娘什么时候在意过?”吕澜心嘴上轻松戏谑, 眼睛里是警觉和狠意。
澜宛坐到了一旁的石桌边。
石桌摆着一根樱粉色的蜡烛, 蜡烛上罩着有些透光的象牙白灯罩, 烛光在灯罩中摇曳时活泼可爱。
灯罩旁被人别有用心地放置了几片竹叶, 营造成恰好落在这儿的雅致场景, 一看便知是花了心思的。
澜宛捻起竹叶,将其轻轻在指尖转动。
每一次转动,那竹叶就像是撩在吕澜心的心头, 让她心中焦躁的情绪愈发难控,目光不自觉地向门口看去。
算算时间,或许阿器就要来了……
澜宛瞧着竹叶,忽然问她:“那个姓石的女人, 喜欢这样的布置?”
吕澜心没应。
“他, 你记得吧?”澜宛说着, 周老六轻笑了一声。
澜宛将竹叶放下:“你和那位石娘子在蒙州逍遥快活的时候,周六郎可是见证者。据周六郎所说, 你跟在石娘子身后, 一路风餐露宿,想为人家花钱人家也不承你的情呢?”
吕澜心毫无感情道:“澜娘说的是哪的话,不过是无聊消遣的风月之事, 也值得澜娘浪费时间, 特意来此训诫?若是澜娘想要训导孩儿, 差人给孩儿送句话, 孩儿回去一趟让您好好训便是。”
澜宛那一套吕澜心已经吃腻味了。
不过就是威胁, 不过就是皮肉之苦,还能有什么新花样?
经过上一回的试探,吕澜心已经确定了,澜娘打她骂她,或是用任何方式威胁她,不过就是泄一时之愤罢了。
要是澜娘真的将她与吕娘的亲生女儿杀了,以吕娘的性格虽不会与澜娘决裂,也是会难过的。
吕娘性格内敛,很多事情都藏在心中,本就心郁堆垒,加之这几年身子一日差过一日,要是再遇丧女之痛,恐怕会将她的身子冲垮。
澜娘不爱她,她也不是吕娘心中最要紧的人,但是没关系,只要她的死会教吕娘伤心,那么澜娘都是舍不得的。
她舍不得让吕娘受任何的罪,吕澜心万分确定这一点。
也渐渐开始利用这一点。
吕简心里多少还是记挂着吕澜心,而吕澜心身上多一个或者少一个澜宛亲手给予的伤口,没有任何不同。
澜宛听她带着嘲讽的话,也没有动气的迹象。
周老六挠着脖子,并没有等澜宛再提及他,生怕落了自己的戏份一般,嘿嘿地笑说:“岂止是逍遥快活啊,我跟着这位美娘子身后多日她都不知道,一心就扑在姓石的小蹄子身上。不仅夜夜往她的马车里钻,还要用那什么,重要的情报来交换呢。”
澜宛:“交换什么?”
“当然是交换……嘻嘻,澜夫人何必明知故问,还能交换什么,自然是用情报来交换□□之事……”
周老六话音还未落,澜宛操起烛台骤然掷向吕澜心的脚边。
烛台碎裂的声响吓了周老六一大跳,火焰立即沿着吕澜心的裙角往她身上蹿。
火焰很快烧到了她的腿旁,吕澜心依旧没动弹。
她不想再在澜宛面前表现出任何的脆弱。
“主上!”
阿铭突然冲出来,扑到她身下用力一扯,将着火的裙摆撕裂,抬手一甩,一团火被丢到一旁。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阿铭身上。
澜宛更是对阿铭称呼吕澜心的称谓很有兴趣。
吕澜心早就发痛的眼睛微微一瞪:“我不是让你滚了?”
阿铭知道自己闯了祸,跪在吕澜心面前:“奴,放心不下主上,所以擅自留下了。还请主上恕罪。”
“主上?”澜宛笑道,“我们阿幸是真的长大了啊,开始在阿娘不知道的地方培养自己的心腹了。来,让我看看这孩子什么模样。”
澜宛的随从立即上前摁住阿铭,将她拖到澜宛面前。
澜宛摸着她的脸,仔细瞧着。
阿铭很年轻,敢直视澜宛,带着一股不服气的坚毅,和不知道从谁那边传承的恨。
“看上去是个得力助手。就因为有你的存在,才让阿幸越来越肆意妄为的吧?”
一把长刀横在阿铭的脖子上,立即将她的肌肤割开了一个口子。
阿铭神色略略一变,听澜宛问吕澜心:
“侯立的身份,是你透露给石如琢的吗?”
吕澜心站在月色之下,活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石雕。
她没有回答澜宛的话。
阿铭脖子上的血流得极快,刀刃在一点点切开她的肌肤、血肉,剧痛之下阿铭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澜宛盯着吕澜心:“赵二,是你杀的吗?”
吕澜心依旧没说话。
澜宛问周老六:“你跟踪那么些日子,都看到了什么?”
周老六虽然是个老赖,但也从未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他不过是收了澜宛一百两银子,被带到博陵来狐假虎威罢了。可从没想过会出人命。
“我,我,我我我看到,这位娘子将一群黑衣人,杀了……”周老六脑子里一片空白,来之时澜宛随从交待他说的话还有更多的细节,可此时他舌头已经不由他自己掌控,说得哆哆嗦嗦混乱不堪。
澜宛轻笑:“我们阿幸还是个痴情人,为了小情儿可以出卖自己的家族,置吕澜二家上万性命不顾啊。我再问你一次,侯立的身份,是你透露给石如琢的吗?你还透露了什么?”
吕澜心依旧杵在原地,不言不语。
刀一点点地切割着阿铭,全然不给她一个痛快。
被凌迟的折磨让她终于忍受不住,发出痛苦的低吟。她想挣脱,可四名高手压着她的肩膀拽着她头发,让她完全挣脱不了。
吕澜心猛地上前,用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一刀将阿铭毙命,不让她受折磨。
温热的血喷在吕澜心的脸上,她看着阿铭渐渐软在地上,望向她的眼神没有任何的恨,反而带着终于解脱的轻松。
吕澜心听见了自己的心跳,阿铭失去神采的脸映在她的眼眸之中,她感觉身体内的血液轰隆隆地沸腾了。
“你可以,我却不行。”吕澜心背对着澜宛,低语着。
澜宛微笑看她。
吕澜心转过身质问澜宛:“你可以为你爱的人付出一切,我却不可以?凭什么?”
她以为澜宛会一时无法回答,没想到澜宛不假思索地反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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