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乡亲们给他抽成,每年也就多个一二百斤,折算成银子不过二两上下,对现在他的年收入而言,无足轻重。
但这些粮食分给各家各户,却能顶大事。
老村长却道:“哎,那话怎么说来着?礼不可废……”
秦放鹤就笑,“这么些年来,我也没少吃乡亲们的,穿乡亲们的,如今朝廷月月给银子,又有粮米,我一人如何吃用得完?况且来日我进城上学,家里少不得左邻右舍照应,便是回来,一时不开火,难不成就不去叔伯家里蹭饭了?权当我提前交的伙食费吧。”
现在他手头足有将近六十两银子,日后月月还有廪生的一两和若干粮食,县学又管吃管住,还给一年四季的长袍,便是只进不出。
再者书肆那边也有进账,根本花不完,何苦跟乡亲们争抢这些?
秦放鹤打定主意,老村长也不能说动分毫,到底心下难安。
正踟蹰间,秦猛擦着头从外头进来,粗声粗气道:“十一郎不是那等计较人,他一番好意,您老就替乡亲们应了又如何?”
他跟海哥跟着往府城走了一趟,一路好吃好喝,十一郎更没少自掏腰包贴补,回来还有足足一两银子拿,可见豪爽,若一味推辞,反倒显得生分了。
见他肩头似有水渍,秦放鹤往黑漆漆的窗外看了眼,“下雨了?”
秦猛嗯了声,“才下,倒是不大,只夜里恐怕有风,进雨水,你关窗再睡。柴火我也劈好盖起来了……”
经他们这么一打岔,老村长的气势越发弱了几分,只仍有些担心,“论理儿,我不好这么讲,可村里少说也有百十号人,又各自成家立业,难免有小心思。老话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你原是为了乡亲们着想,只怕天长日久的,有些人不知足……”
人心易变,以前没有利益纠葛,自然也没有矛盾。可日后有了白得的粮食……那就真说不准了。
和气了一辈子,老村长是真怕村民们不知好歹。
秦放鹤笑了下,轻飘飘丢过来一句话,“这也不难,届时我再收回来便是。”
他想给的,谁也无权反对;他想收回的,谁也挡不住。
若白云村上下齐心也就罢了,若来日果然谁有了坏心思,那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
至少他秦放鹤活着一天,白云村就必须团结。
接下来几天的热闹不消细说,突然多了好些孩子想跟着秦放鹤读书,都被秦山和秦松拦下。
秦松是个闷葫芦死心眼儿,也不吭声,就是张开双臂堵在门口,没有秦放鹤的话,谁来了也不叫进。
十一郎读书呢,一定不能叫他们进去打扰了!
“早干甚去了?”秦山说得毫不客气,“你们这会儿来,未必不是一时脑热,还指不定熬几天,先跟我和老八学两天再说!别有什么事都去扰得鹤哥儿不得清净。”
带着孩子来的家长们听了,便都有些讪讪的。
当初谁想到鹤哥儿这样出息?
谁又能想到,书读得好,朝廷竟还真给银子呢?
秦山对他们的小心思门儿清,你要说坏心眼儿吧,也不至于,多少有点眼皮子浅,不见兔子不撒鹰。
早前自己那都是挨家挨户跑到门上撵着孩子们念书,除了老八,那都没一个能坚持下来三天的!
如今眼见鹤哥儿有了功名,又是廪生,月月有银子拿,哦,眼馋了?
看花容易绣花难,你们没见私底下鹤哥儿吃的那些苦,我可见过!铁打的汉子都未必熬得住!
门外的骚动秦放鹤都听见了,只是一笑,也不出面,依旧稳稳坐着。
方知府发给的几本书甚好,涉及到许多以前他不知道的朝廷要事,正是如今他欠缺的,自然要专心研究。
秦山跟着自己走了不少地方,见了许多人,如今果然长进,这些迎来送往的,便都交予他去办吧。
另外,秦松的表现也叫秦放鹤眼前一亮。
自己离开白云村三四个月,秦松的功课超额完成不说,毛笔字也大有长进,瞧着已经有点样子了。
最要紧的是,他真的把自己和亲娘杏花摆在同一线。
早上有人仗着辈分想硬闯,秦松人狠话不多,转头就把大扫把抓起来了,要不是秦山及时赶来,他是真敢殴打长辈……
几天后,年前才来过一回的屠户又来杀了猪,这次引来的不光有看热闹的邻村人,竟还有几个媒婆。
如今十里八乡都知道小秦相公宽厚,替乡亲们消税还不要抽成,周围好些有适龄女孩儿的人家,便都动了心思。
对农民而言,粮食就是一切!
有了粮食才能想别的。
左右都是嫁,嫁去别的地方日子紧巴巴,嫁到白云村却每年凭空多那么多粮食,村里又有小三元的名头,便是衙役来了也要客客气气的……谁不会选?
村子要想延续下去,最要紧的就是人口。老村长看了,心中越发欢喜,一连几天嘴都合不拢。
最后,竟还有媒婆想替秦放鹤说亲,结果才一开口,就被众白云村村民撵出去了。
还有人大口啐她,“真是癞□□也想天鹅屁吃,如今十一郎是何等尊贵人物,俺们自己村的都不敢巴望,你们倒是想来摘果子了,门儿都没有!”
秦放鹤听了,一时啼笑皆非。
不过眼下,他确实还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十一岁哎,后世才上小学!大好年华谈什么恋爱,都去读书!
七月初,老村长整理出各家过户给秦放鹤的田产,又都立了文书,按了手印,然后去县衙办了更改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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