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翻开一本就是死要钱的,天元帝看得头疼,索性全交给翰林们读。
读完不说,还要算。
天元帝听了,就有些烦闷,指着其中一份道:“去岁堤坝不是修过了?怎么还要拨款?”
孔姿清便略一沉吟,迅速从脑海中翻出上个月的折子内容,“月前曾报过一回,说是检修时发现许多白蚁窝,不少地方都被蛀空了,需得拆了重新填补。”
天元帝道:“可派人彻查了?”
孔姿清摇头,“未曾有报。”
“那就叫他们去查,总不能说什么就信什么,当国库的银子会自己生出来不成?”天元帝一摆手,站起身来,在屋子里兜了两圈,点了两个人名,“拟旨……为巡堤御史,即刻出发,顺带着南直隶一带都走一走,访一访,查明蚁患是否为真,受灾多重多广,若为真时,该如何修补,让工部也出几个人跟着,胡立宗不是任着工部郎中?让他去,现场看过后立刻把核算报上来……”
如今秦放鹤已经练出来,便跟黄修撰轮流写圣旨,听到师兄胡立宗的名字,手下也是丝毫不顿。
说话间,天元帝已经来到跟前,“江南雨水来得早,正月之前,务必有个结果。”
秦放鹤迅速写完,吹干墨迹,呈上来给天元帝看。
天元帝略扫了一眼,让胡霖取印盖了,立刻打发内侍去传旨。
秦放鹤下意识往内侍离去的方向看了眼。
巡堤御史啊,钦差的名头。
堤坝,盐税,自古以来就是门道多的领域,这趟差事风险不小,但若办好了,回报也高,加官进爵只在顷刻。
接下来的折子,都脱不开一个“钱”字,天元帝越听越烦躁,基本都没批,原封不动打回去。
“张口三十万,闭口五十万两,朕的银子,国库的银子就要得那么痛快?!这么些钱,海船都能再造十艘了!统统发回去,给朕重新算一遍!”
难得有个好消息,不是要钱,而是汇报工作进展,细看还是熟人,孔姿清念折子的声音都轻快了。
呀,好事呀!
没想到他执行能力这样强,这才多久,竟就出成绩了?秦放鹤听了,也替他高兴。
“远东知州周幼青?”天元帝略一思索,“朕记得是个颇偏僻的所在,拿地图来。”
内侍总管胡霖便带着几个小内侍,将地图卷轴抬了来打开,又用水晶狮子镇纸压住四角。
水晶透明,纵然压住了也能看清底下的,不耽搁事。
天元帝看了,伸出手指点点地图,想起什么来似的,对孔姿清和秦放鹤笑道:“朕记得,你们小三元时,便是他在任。”
秦放鹤起身,跟孔姿清一并行礼,“是,陛下好记性。”
天元帝笑了下,没再说。
倒不是他好记性,大禄朝幅员辽阔,小县城多如过江之鲫,根本记不过来,而是当年那个小小县城一连出了两个小三元,这才叫他留了神。
“折子拿过来。”
竟是要亲自看了。
天元帝伸手,胡霖就把玳瑁眼镜奉上,众人屏息凝神,等着天元帝看完。
周幼青为人朴素务实,折子上没多少溜须拍马的话,例行问候后就直奔主题,说过去几年他如何羊群育种,分了肉食和长毛的两大类,前者杀了吃肉,后者引入外地熟练纺织匠人后试着做了羊毛毯子卖。
虽然没有一夜暴富,但销路还算不错,冬闲期间的妇孺也可做一做,又不占用放牧。
天元帝看了,龙颜大悦,连说几个好,又叫人单独取了远东州的报税来看,果然较上一任略有上涨,越加欢喜。
“这才是办实事的好官,传旨,周幼青执政有方,上体恤朝廷,下厚待百姓,堪为表率,”到底只是正式施行的头一年,略有成效,若就此升官,名不正言不顺,且不利于办差,故而天元帝想了一回,复又道,“加封其母为四品诰命。”
秦放鹤刷刷写完圣旨,捧过来给天元帝用印。
自古中华讲究孝道,加封周幼青之母便是无上荣光。况且女眷俸禄之多一点,并不影响大局,周幼青本人不升官,也不至于叫外人看了嫉妒,生出祸患。
这样很好。
好事一来,从天元帝往下,众人俱都喜气盈腮,觉得外头的阴天都好看许多。
胡霖见缝插针劝天元帝休息片刻,又御膳房进了膳食。
天元帝心情好,下头人也跟着受用,秦放鹤等人也都跟着蹭了一顿灌汤肉点心和燕窝粥,并休息了约么两刻钟。
天元帝没睡,叫了侍讲学士进来念了一段《史记》,又叫众人挨着说感想。
轮到秦放鹤时,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天元帝腿上搭的锦被上。
唔,不是上回见到的,紫红玫瑰色,上有浮光,熠熠生辉,实在美丽。
可巧天元帝伸手捏点心吃,下意识顺着秦放鹤的目光低头,“……”
然后众人便见陛下陡然变色,抬手对着秦修撰砸了一块点心来,“看什么!”
这是江南才进贡的,你小子也敢起心思?
秦放鹤:“……”
我就看看!
这么一打岔,休息时间原地结束,众人继续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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