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一车皮问题了,有用的没几个,全是八岁农村孩子都知道的基础。
以天元帝为首的中老年权力天团听了半日,若有所思。
总觉得好像听了很多,但脑瓜子里什么都没记住……
秦放鹤不动声色道:“陛下,时候不早了,还是先用膳吧,不然恐有伤龙体。”
怎么说呢,面对不擅长的领域,学渣们都会本能生出逃避之心,尤其田间地头还有些臭烘烘的,天元帝等人早就不想待了,如今得了台阶,下得比骑马都快。
往食堂去的路上,金灿灿的景致和清冽的空气重新充斥了天元帝的身心,他又有干劲了。
“这些人是不错的,很踏实,可你日常还要去翰林院,总不能时时刻刻盯着,未免有些散乱。”
“陛下说的是。”
其实秦放鹤也想赶紧把这块儿过了明路。
他本身也不是农学专业的,起个头总抓总管倒也罢了,再这么下去恐怕会误事。
“这么着,改日朕从司农寺拨两个老人来验收。”天元帝说。
再这么搞下去,这小子估计又要哭穷。
秦放鹤先道谢,“陛下重视,便是微臣之福,天下百姓之福,唯鞠躬尽瘁而已,只是有几句话不吐不快,还请陛下恕臣无罪。”
第161章 御田(二)
对秦放鹤这种动不动就进言的行为,天元帝既欣慰又头疼,欣慰的是有人敢说真话,头疼的是……听多了真的可能扫兴。
“说。”看在午膳的份上,天元帝觉得自己可以再忍一忍,“朕恕你无罪。”
“原本有许多话不该臣说,更不该当着您的面说,只是臣此刻不说,日后就没有机会了。”秦放鹤缓缓道,“您的本意是好的,司农寺也是好的,但官做久了,难免不知道下头的事……”
司农寺乃朝廷机构,里面的人,先是官,再是研究农事的学者。
而只要是官,就会有私心。
倘或来的官员中立倒也罢了,怕只怕不懂的瞎指挥,更有甚者,或许会看不惯秦放鹤年纪轻轻出风头……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没有坏心,可那些管事的官员有几个真下过地?
纵然以前做过,如今已经多少年没碰过土了?
此事搁浅,秦放鹤本人倒无所谓,可事关江山社稷,耽误不起。
时间太少了,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逼得秦放鹤不得不多线并行。
出海,火车,育种改良……一桩桩一件件,层层嵌套,就是个闭环。但凡哪个环节出了岔子,后面的工作都无法顺利展开。
秦放鹤说得够隐晦,天元帝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一开始也确实有点恼火。
你小子说这话什么意思呢?
难不成朕手底下的人都是这样只热衷于拉帮结伙、争名夺利,往自己身上揽功劳而不顾大局的官员吗?
可眼见他言辞恳切,再一想前头查出来的那些贪官污吏,也就不忍心苛责了。
这小子哪里是针对谁,只是太过小心,小心得近乎怕了。
眼见天元帝神色不虞,胡靖和杜宇威对视一眼,再看向董春时,又多几分同情。
自家小辈或许没有姓秦的小子出风头,可好歹谨慎小心,自然也不会轻易惹祸上身。
阁老一把年纪了,天天近前听着看着,难免提心吊胆,也怪不容易的。
天元帝俯视着秦放鹤用力低下去的头颅,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罢了,蒸汽机车他已经献上来了,也不好逼迫太过,只要真能搞出点东西来,谁管着不是管。
“那你自己说,想叫谁来管?”天元帝没好气道,“总不能由的这些人放羊,没个约束也不成。”
“周幼青,”秦放鹤张口吐出已经想了很久的人选,“远东知州周幼青。”
这个名字天元帝很有印象,而且感官不错。
此人这些年一直致力于搞什么畜牧业深加工和育种,远东州政账面上都好看了,自己还破格封过他母亲。
见天元帝没有立刻反对,秦放鹤就知道有门儿,趁热打铁道:“陛下,远东那边已步入正轨,只要是脚踏实地的,换个人去管就出不了大岔子。周幼青为人勤恳本分,原本所长便是种地,此事叫他来做,再合适不过。”
于公,周幼青确实更擅长农务,而且为人也有分寸,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从不胡乱指挥。
于私,周幼青年纪大了,总在远东那边呆着也苦得很,好歹把人先弄回京城来养两年,顺带着也升升官。
天元帝双眼微眯,似笑非笑,“周幼青曾是章县知县,你当初就是他手下出来的小三元,如今又叫他来管这些,说没有私心,朕不信。”
“陛下明察秋毫,微臣不敢否认,确有私心不假。”秦放鹤从不指望自己这点小心思能瞒天过海,所以认得很干脆,“皆因此事耗费了微臣许多心血,容不得一丝疏忽大意。若换了外人来,不用特意使坏,但凡有一二不上心,便也前功尽弃。微臣得失荣辱倒不要紧,只怕这回不成,以后再想提就难了,苦的还是天下百姓。那周幼青乃微臣故交,又忠君爱国,我二人同心协力,必然做得更好。”
若说刚才不想让司农寺的人来管,秦放鹤的言语还算委婉,那么现在,就差指着天元帝的鼻子嚷,我不信你手底下的人了。
“放肆!”董春喝道。
秦放鹤咬牙不改。
有的事可以让,有的事,打死也不行。
搏一搏,可能成功,但若不去做,就一定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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