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内, 萧老将军此刻正端坐在院子里。
他身边空无一人,倒像是对众人的到来早已知晓,也明白了事情败露, 却不反抗。
那大门外软轿的木门打开,先下了轿子的是个带着白色面具的男人,而后他伸出手, 才小心的将轿内的贵人搀扶下来。
火光弓弩中, 长公主抬了抬眼, 冲那为首的侍卫慢条斯理道:“收了吧, 对萧老将军, 用不着这些。”
那为首的士兵便挥手, 这整个萧府却没因此添了几分安稳, 反倒气氛更加凝滞。
长公主理了理发上的步摇, 在面具人的伴随下走进大门,从这门前走到庭院, 穿过长长的回廊, 才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穿戴规整的萧老将军。
萧正威年纪大了, 满头花白,皮肤都褶皱下垂的厉害,可那双眼却像鹰, 听见了动静便转头看来,见是长公主,眼里竟显出了几分笑意。
“果然是你。”
长公主不远不近的站在他面前, 端庄得宜:“萧将军, 久违。”
萧正威道:“确是久违, 当年皇城一别, 已有六年。”
长公主笑吟吟的站在原地:“六年……想起当初萧将军的英姿, 本宫真是怀念,只是那时倒不知,六年之后,本宫与将军竟是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萧正威冷笑:“是随了殿下的愿吧。”
长公主侧目,那戴着面具的男人便变出把椅子来,长公主就这么坐在了萧正威面前,惬意的像是一对祖孙正在庭院闲聊。
“这倒不错,谁都知道萧老将军是太子殿下的靠山,即便是本宫千辛万苦将你从朝堂送到了这乐城,可你该使的力,该用的劲还是一样没少,果然是老将,怎是本宫一介女子比得。”
萧正威眯起眼:“即便是我死了,你一样动不得太子殿下。”
长公主目光沉沉:“是啊,即便是你死了,可父皇还在,谁又动摇得了太子的地位呢……”
萧正威却忽然叹了口气:“殿下,你的心太高了,若是你能放过自己放过别人,也不会活的如此辛苦。”
长公主抬眼看他,不怒自威:“有趣,将军如今这般境遇,倒来劝本宫,却是不知道萧老将军又何苦不放过自己,不放过这楚南的无辜百姓?”
她这话里透出刺骨的冷意,萧正威却哈哈大笑。
“放过我自己,哈哈哈……殿下真是,何不食肉糜啊……”
他就这么疯癫的笑了一阵,良久才停下:“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宁可不要这一切。”
长公主神情平静:“你既做了选择,这一切就是你活该受的。”
“活该受的……”
萧正威呢喃着,忽然变了脸色,狰狞而可怖:“什么是我该受的!什么是我不该受的!”
“我区区一个妾生子,十岁被扔到兵营里,从此生死自负,我当初有多恨!萧家的大少爷自小无忧,而我……就连自己的亲娘都护不住!”
萧正威生生捏碎了椅子的扶手:“我拼了命的建功立业,守着边境十几年才坐上了高位,我怎么能!怎么甘心!”
长公主冷笑:“那你现在又后悔什么,活到了这把年纪,还有什么是看不透的,终究是化成黄土,偏要做这害人的勾当。”
萧正威阴桀的看着她:“我为什么不能做?我没有妻子,没有孩子,整日看着萧家的这群蠢货在我手下诚惶诚恐的讨命,可说到底,有什么用?”
长公主定定的看他很久,才站起身,冷声道:“无可救药。”
萧正威依然笑着:“即便是无可救药又怎么样,如今不过是我败了,不过是死,有什么可怕?”
“反倒是你,你与我有什么不同,四皇子与六皇子的血都溅在你身上,那同样是你的骨血至亲,殿下午夜梦回,没怕过吗?”
长公主的笑意退却了,她披着华丽的宫装,却像一朵危险的花,冷冷的看人,像是淬着毒。
“萧正威,这便是本宫比你强的地方。”
说罢,她拖着长长的摆尾转身离开了,那面具人立刻跟上,等到再次走到回廊,外面的士兵才涌进来,将萧正威扣住。
长公主忍不住顿住,从这九曲回廊往回望去,面具人终于迷茫的问了一句:“殿下再看什么?”
长公主红唇轻启:“看我自己。”
那戴面具的男人沉默一瞬,接着开口:“殿下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长公主有些意外的看向他,那人又说:“有曲廉在,没人能抓到公主。”
长公主笑了:“傻孩子。”
说罢她抬起头,又看向高墙顶,喊道:“想看便大大方方的来看。”
偷看被抓,小龙崽崽第一反应就是想将自己钻进江无一怀里藏起来,接着又抬起头,跃跃欲试的想下去打招呼。
江无一脸色却一直不好,直接将小孩抱进怀里,就这么又抱走了。
小龙拽着他衣服:“我想去。”
江无一皱着眉:“你说只看看的。”
江无一心想,我是傻了才会放你去和那女人闲聊,直接将小孩抱到了萧府钟楼最高的位置,这才放下,按了按小孩的脑袋。
“我去去就回,乖乖等着,不准乱跑。”
小龙嘟着嘴,哼了一声,江无一摸摸小孩的耳垂:“听话。”
小崽崽直到他要去拿龙鳞了,便也没再闹脾气:“那你快点回来呀,很慢的话我就走啦。”
江无一笑:“好。”
等他走了,小崽崽当真就这么乖乖的趴在墙边往下看,站在高处看着这诺大的萧府,以及外面露出来的乐城城池。
后半夜里,这喧闹的城哑了火,没了白日的吵闹,也没了明月之宴时的人间烟火,反倒是叫人觉得有些冷。
也不知为什么,小龙趴在这里,忽然就有些想念江无一,明明他才刚走了一会,况且平日话也不多,可他就是觉得,独自等在这里,心中有些空空的。
而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不远处的房檐又出现一个身影,小龙看了一阵,才福至心灵的想:原来不止自己和江衍在听墙角!
那人却也察觉到小龙,身形顿了顿,便轻盈的走到了他身边来。
小龙这才看清,面前的人竟是廖成因,瞬间倒吸口气:“你不是在义庄的地牢里?”
廖成因微笑:“那地牢粗俗,怎么可能困住我。”
小龙总觉得他语调与之前不大一样,像是终于挣脱了枷锁般愉悦,警惕的看向他:“你来做什么?”
廖成因倒是惬意,靠在墙边吹风:“自然是来看热闹。”
小龙看看他眼上的白绫:“你能看见?”
廖成因顿了顿,改口:“听热闹。”
小龙不大乐意,眯着眼看他:“那我是不是应该将你抓回去?”
廖成因摇摇头:“还是别了,我这罪名虽不至于伤及性命,可谁知道要将我扔进大牢多少年,再碰上脾气不好的刑官严刑拷打,不好不好。”
查尔斯看了他一阵,忽然问:“其实萧珏说的才是真的,你是替他顶罪的吧?”
廖成因笑:“来套我话?”
小龙崽崽轻哼:“这又和我没关系,我干嘛要骗你。”
廖成因没说话了,似乎在专心休息,小崽崽心里却像有只小猫在挠,实在好奇:“你干嘛要替萧珏顶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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