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如何报答你?陛下。”
慕轻歌冷漠无比的声音,从天而降。
秦瑾阳却感到自己宛如置身在冰窟之中,全身的血液凝结成冰。
“不……不要杀朕……不要……”秦瑾阳此时哭得如同孩童般无助,只能苦苦发出哀求。
他趴在慕轻歌脚边,伸出双手,紧紧抓住她脚下的靴子,痛哭流涕。
“朕求求你,不要杀朕。你要什么,朕都给你!”秦瑾阳仰起头,满面泪水。他是真的怕了,他亲眼看到了三个紫境绝世强者死在慕轻歌手上,亲眼看到了慕轻歌的冷酷,亲眼看到了她的疯狂。
“你拿什么跟我交换?”慕轻歌垂眸,冷冽的眸光落在他身上。话中语气,充满了浓浓的讽刺。
秦瑾阳浑身一怔,哑口无言的看向她。
那双被疯狂和妒忌掩盖的双眼里,此刻只剩下哀求和恐惧。
慕轻歌讥笑:“你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这个皇位,是我施舍给你的。连皇位,都靠我的施舍,你还能拿什么跟我换?”
秦瑾阳双唇颤抖,肌肤上的血色迅速退去。
慕轻歌的话,让他无言以对。
他是一国之主,却竟然什么都没有!
城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慕轻歌没有去看,秦瑾阳却转头去看了。
他看到了一身囚衣的慕雄,看到了邵家的人,也看见了扶持他上皇位的皇兄——秦瑾辰。
当他看到秦瑾辰时,他的眼中重燃希望,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嘶声裂肺的喊道:“皇兄,救我——!救我啊!皇兄!”
慕轻歌平静的看着他,并未阻止,任由他连滚带爬的走到秦瑾辰身边,抱住秦瑾辰的腿。
秦瑾辰被他撞击得踉跄了一下,惹得他身后暗卫顿生紧张,一个个剑拔弩张的把武器对准了秦瑾阳。
可是,秦瑾阳却像是无所觉般,只是紧紧抱住秦瑾辰的腿,嚎啕大哭。“皇兄,阳儿还小,阳儿才刚刚加冠啊!阳儿不懂事,做错了事,求皇兄原谅我。我不当这个皇帝了,只做一个普通人好不好?皇兄求求你,帮帮我。”
这时,与慕轻歌有关系的人,大多都上了城楼。
皇城下,只有龙牙卫在维持秩序。
三乐中,两死一伤,伤的那个,也只剩下半口气了。全靠朱苓按照慕轻歌的吩咐,低阶丹药给他吊命。
为什么只用低阶丹药?
对不起,慕轻歌可没有那么大方,在仇人身上用好的丹药。用低阶丹药一粒一粒的喂,保证他暂时死不了就行了。
韩采采靠在城楼的柱子上,双手抱于胸前,一双狭长的凤眸半眯着看戏。不过,他的眼神偶尔会停留在站在慕雄身后,十分低调,收敛气息的孤崖身上。
似乎,是在猜测他的身份。
整个城楼上,只剩下秦瑾阳对秦瑾辰哀求的哭声。
邵胖子挤到慕轻歌身边,一脸愤恨的道:“老大,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简直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可不能心软啊!”
慕轻歌睨了他一眼,并未说话。有用眼角余光扫过胖子身后的鞭伤,发现,除了残留的血迹外,伤口已经自动结痂,开始愈合了。
这是服用过基因改造剂的副作用,让身体里的端粒酶能够加速伤口愈合。
“我救不了你。”秦瑾辰语气平静的说。从他话中,听不出有任何情绪。
秦瑾阳难以置信的抬头看他,大声道:“皇兄,我是你唯一的弟弟了啊!难道你忍心看着我死么?忍心看到皇室血脉凋零么?”
秦瑾辰缓缓抬眸,看向慕轻歌。
那双黑白分明,宛如幽潭的眸中,好似初见那般,让慕轻歌微微蹙眉。
蹙眉的,不仅是慕轻歌一人,还有一个就是韩采采。他很不喜欢这个病王爷看向慕轻歌的眼神,更不喜欢看到慕轻歌与他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默契和信任。
‘难不成,这病王爷想要跟慕轻歌那家伙求情?’韩采采盯着秦瑾辰的眼神,在心中想道。
猜测他的用意后,韩采采反而笑了。
以他对慕轻歌的了解,若是这个秦国的摄政王真的开口求情,恐怕以后他与慕轻歌的友谊也走到尽头了。
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韩采采决定继续看戏。
“他,任凭你处置。”
什么!
韩采采狭长的凤眸陡然睁大,难以置信的看向秦瑾辰。‘怎么和预料中的不一样?’
秦瑾辰平静的说完这句话,秦瑾阳也震惊的松开了抱住腿的双手。
他的皇兄竟然抛弃了他……
说完之后,秦瑾辰转身,准备离去。
花月看了自己主子一眼,见慕轻歌冷峭着脸,沉默不语,忙问道:“摄政王这是要去哪?”
秦瑾辰停下,微微侧目,带着些冷清的声音淡淡的道:“宫中还有许多后事需要处理。”
“皇兄!你当真如此冷酷无情么?”秦瑾阳奋力吼出一句。
似乎,这已经是他的垂死挣扎。
可是,秦瑾辰却没有半分动人。秦瑾阳的话,只是让他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阳儿,你成年了,做错了事,就要负责。”
秦瑾阳眼中一慌,哭泣着跪行了几步,喊道:“阳儿知道,阳儿知道错了。我愿意认错,愿意负责,可是阳儿不想死啊!”
秦瑾辰双唇紧抿,回眸离开城楼。
他如同一片云彩,他的离去,带走了秦瑾阳最后的希望。
“哼,你杀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邵胖子摩拳擦掌的冷笑。
秦瑾阳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身上的龙袍,早已污秽不堪。头顶的龙冠,早已歪斜。听到邵胖子这句话,他募然大喊:“不!是他们逼我的!是那些人逼我的!他们好厉害,我不能不听!”
他指着阴柔男子的头颅,失控的大喊。
“我呸!”邵胖子一脸嫌弃的朝地板上吐了一口唾沫:“小爷看不起你!”
秦瑾阳浑身一颤,眸光轻垂,双手死死扣住地板,强忍着心中的屈辱。他可看不起自己,可是为了保命……今日之辱,若能活命,他日他定将千倍百倍的讨回来!
“秦瑾阳。”突然,慕轻歌淡淡的喊了一句。
秦瑾阳立即仰起头,如狗般爬到慕轻歌面前,一脸乞求讨好的看着他:“阳儿在。”
慕轻歌垂眸看向他,清透的眸子里平静无波。此时的秦瑾阳就如同当日在慕家初见时那般,谦逊乖巧。
可惜,一切都只是他拙劣的伪装而已。
“你的演技真的很烂。”慕轻歌道。
秦瑾阳一愣,脸上讨好的表情微僵:“阳儿听不懂。”
慕轻歌冷笑,无所谓的道:“听不听得懂,已经无所谓了。”她看向城楼下,高高的刑台,眸底一片寒光。“既然都搭建好了,若是一次不用岂不是浪费?”
秦瑾阳没有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却听她突然道:“把他带到刑台上。”
话音毕,立即有龙牙卫上前,将失神中的秦瑾阳拖了下去。
一直被拖了半路,秦瑾阳才从浑噩中惊醒,死命挣扎,拼命喊道:“不!你们不能杀我!你这是弑君!是大逆不道之罪!”
“弑君?大逆不道?”慕轻歌嘴角扬起戏谑的笑容,眼眸中的冰冷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霜。
“杀了他!”
“杀了这个狗皇帝!”
“杀了他!我们秦国不要这样的皇帝!”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皇城下,迟迟不愿走的百姓,看到秦瑾阳被拖上了刑台,立即激动的高喊起来。
秦瑾阳慌乱无比,看到刑台主子上绑着的明晃晃的铡刀,他只觉得浑身发软,全身冰冷。“不,你们不能杀我!我是皇上!是一国之主!”
可是,他的声音却淹没在入浪潮般越来越大的百姓声音中。
百姓们的呐喊声,从皇城传递开来,如同涟漪般,迅速扩散到洛都的每一个角落。
甚至,连奉命拿下洛都城门的千烈军都听到了这震撼如雷的声音。
千烈军们不约而同的仰起头,感受声浪从自己头顶掠过。
千烈军的首领突然高举手中长戬,喊道:“国君不仁,视百姓为猪狗,残害功臣,当诛!”
他身边的副将立即响应——
“国君不仁,视百姓为猪狗,残害功臣,当诛!”
“国君不仁,视百姓为猪狗,残害功臣,当诛!”
“国君不仁,视百姓为猪狗,残害功臣,当诛!”
声音传递,十万千烈军的将士都踱着手中武器,齐声高喊:“当诛!”
“当诛!”
“当诛!”
“当诛!”
那些被俘虏守城军聚集在一起,蹲在地上,听到这些声讨声,默默相对。
渐渐的,他们也被感染了般,缓缓站起来,握拳高举,喊道:“当诛!”
此时,被困在城外的慕家军军营的十万慕家军,匆匆赶来,就听到了这震撼的声音。不少军将身下的马匹都被惊得嘶鸣不断。
“发生了什么事?这是要诛谁?”熊副将勒住马,惊诧的问。
探马立即来报,将在皇城中发生的事,快速说了一遍,听得熊副将等人热血沸腾。
“他奶奶个熊!咱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有副将遗憾的道。
亦有人冷哼:“这个狗皇帝,事先用操练将我们调走,封闭消息,又将我们困住,为的就是不让我们去救老将军。真是好胆!真是该死!”
有人讥笑:“恐怕他没想到,非但没困死咱们,还白白丢了二十几万大军的性命吧。”
熊副将沉默听着,双眸突然一眯,也同样高喊:“国君不仁,视百姓为猪狗,残害功臣,当诛!”
有他带头,赶来的慕家军中也开始喊起了‘国君当诛’的口号。
这些声音,汇集成一线,让整个洛都上空宛如雷鸣,好似天罚,处处都在回荡着弑君的声音。
秦瑾阳瘫软在地,被这些声浪包围。
他恐怕从未想过,今日会是这样的结局。他以为,今天的胜利者将是他,甚至提前在宫中准备好了庆功宴!
却不想,如今,宫中那还未来得及开始的宴席,将变成他的断头宴。
凝着城下的民愤,慕雄对慕轻歌道:“歌儿,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慕轻歌平静的看着城墙外,回道:“爷爷,既然他想要你的命,那我就只能先要了他的命了。只有秦皇室欠咱们慕家的,咱们慕家不欠秦皇室任何东西。”
慕雄感叹的点了点头。
突然,他怅然若失的一笑,仰头看向清朗的苍天。他感觉自己真的老了,已经不再适应战场的热血拼杀。
如今的他,更向往平静温和的生活。
以后的慕家,靠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宝贝孙女。
慕雄收回眸光,再度看向慕轻歌挺拔坚毅的背影时,心中已经暗暗做下一个决定。
慕轻歌抬起手,皇城下,情绪激昂的百姓们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震耳欲聋的声音,只因为慕轻歌的一个动作就完全静止。这让朱苓想起了在药塔的时候……似乎,慕轻歌天生就有着这种感染力,能够轻易成为人群中的领袖,能够轻而易举的牵动所有人的情绪。
静默的皇城下,秦瑾阳瘫坐在高高的刑台上,面如土灰。
慕轻歌看向他,突然声音冷冽的喊道:“秦瑾阳,看到了么?这才叫民心。如今,不是我想要你死,而是你的子民,你的百姓,希望你死。”
秦瑾阳木然的抬起头,双眼从表情愤怒的百姓身上缓缓扫过。
他看到了那些百姓中,眼泪的不屑,愤怒,痛恨……突然间,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失败,也错得太离谱。
他以为,除掉慕家,他就能成为一代明君,能够统一四海。
可是,如今的他却连自己的国家都统治不了,连自己的百姓都巴不得自己死掉。
慕轻歌问向邵胖子:“他之前准备如何处置你们?”
邵胖子想了想,闷声道:“别的他没说,总之是要用我们做饵,引你出来。不过,他倒是说过,要把我这一身肥油一层层刮下来。”
“越泽。”邵父提醒了一声。
邵胖子忙闭上嘴,不再多言。
慕轻歌双眸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很好。喜欢看凌迟?”
片刻,有人拿着某样东西上了刑台。
百姓们都好奇的探头,等士兵将东西摊开后,众人才发现那是一个渔网。
秦瑾阳被提起来绑在柱子上。
整个过程,他毫无反抗,似乎已经认命。
可是,当他身上的龙袍被拔掉,露出肌肤时,他的眼中开始惊恐。等到渔网被裹在他身上时,他开始挣扎,恐惧的道:“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
渔网的线,陷入他的皮肤,留下了一道道交错的红痕。
他越是挣扎,就裹得越是紧。
“朱师姐,你身上可有什么能让人受重伤不死的丹药?”慕轻歌突然问道。
朱苓笑道:“这么厉害的丹药我可没有,不过,我却有能吊住一口真气不落,保持神志清醒的丹药。”
慕轻歌微笑点头:“足够了。”
朱苓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递给了身边的幼荷。
幼荷看了看慕轻歌,从她的神色中知晓了她的用意,便亲自走下去,上了刑台,将丹药塞入了秦瑾阳的嘴里。
“你给我吃了什么?”秦瑾阳挣扎着想要吐出来。
可是,丹药入口即化,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幼荷冷笑道:“让你没那么快死的丹药。”
什么意思!
不等秦瑾阳反应过来,他就看到幼荷退去,一人拿着一把锋利得令人胆寒的匕首走向了他。
他双眸猛地一缩,瞬间明白了慕轻歌要干什么。
他拼命的对城楼上大喊:“杀了我!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的!不……不要这样对我……”
与此同时,一大筐一大筐的白面馒头被放在了百姓面前。
百姓们疑惑的看着那些白馒头,一直到秦瑾阳发出一声惨叫,一块薄如纸片的肉飞落在地上时,百姓们才明白过来,疯狂的去抢框中的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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