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也只有未踏入修行之道,成日捧着唐传奇看的游侠儿,才会觉着仗剑走天涯的剑修帅了。
但你不得不承认,剑修卖相确实不错,尤其眼下,一群白花花的剑修扎堆在门口,更具震撼性。东华国这靠海,是温带海洋性气候,天本不热,有凌霄派的师兄弟站桩,寒风阵阵,提早进入秋天。
街坊领居见此画面,酒郭扯旌旗,染坊门紧闭,都以为是来追债了。
高长松:合着剑修都去干讨债了?
灵宝派的小修士们组成人墙挡在凶神恶煞的凌霄派剑修面前,隔壁的正一派都不袖手旁观,陆建业的脑袋警惕地从门缝里探出,若有不对就会带着本派的修士一同杀出来。
高长松历经千辛万苦从人堆中挤出来,直问领头的赵青轩道:“赵郎君今日来此有何事?”
伪西门吹雪沉默了,他身后白衣飘飘的剑修们同样沉默着。
过了好半晌,还是一马尾高束,英姿飒爽的女修士道:“听赵师弟说,十二郎可用剑意换腐乳,当真?”
高长松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确实说了这话,一想起昨日剑意逼退了醉醺醺的小白,而自己的德鲁伊体质如此让人忧心,肯定道:“当真。”
随即……
“我这有一道剑意。”
“我修为比赵师弟高深。”
“一道剑意换半坛可好?”
高长松懵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剑修们仿佛讨了大便宜,捧着装腐乳的粗陶罐欢天喜地撤走,溜得比风还快,只余下高长松手捧黄纸,这都是剑修强塞进他怀里的。
一直被赵青轩捂住嘴的巴侠痛心疾首道:“你被骗了啊,十二郎!”他说,“这剑意看似有用,实则脆弱无比,凌霄派的剑修哪有钱买好黄纸,这也就防防喝醉酒的小白,骗骗灵智未开的妖兽罢了。”
高长松:“!”
他火急火燎道:“此剑意能防异兽?”
巴侠一愣:“可以是可以。”但剑修的剑意溢价到了小商贩都不收的地步,有这钱买药修出产的避兽香不好吗?
可看十二郎欢天喜地的模样,他又不忍说出实话,罢了罢了,吃一堑长一智吧。他暗想:好你个赵青轩,看着像正人君子,竟做出这番事来,果然贫穷的剑修不可信!
……
紫真宫秘境距东华国国都不远,自都城大安往东三十里便是。驿站与靠东的长兴门紧密相连,在大唐,官府驿站内会养马驴,也出租马车,这年头还未有公共马车这一说。东华国驿站不同,最常见是名为“峳峳”的异兽。
《山海经》是这么说的,峳峳这种异兽,形状像马,他的目光祥和,经常在山脚觅食,他能像牛一样在田间辛苦地劳作,叫声像是咆哮的狗,他出现的地方,有许多结交的客商。
东华是商业大国,这里盛产峳峳,高长松见除那些自带法器,或能御剑飞行的,大多修士都拼了峳峳车一同前往紫真宫秘境,他也入乡随俗,拼了一只。
行车前他从货郎那处买了本紫真宫秘境的宣传手册,伴随着木轮胎倾轧土地发出的咯吱声读起来。
这紫真宫秘境发展至今已成东华国著名旅游景点,但第一次开放时也闹得人死牛瘟,先说是附近村上人失踪,报给衙门立案以为此处有妖兽,连派三支黑铁卫都有去无回,才惊动了供奉大能。这大能单枪匹马闯秘境,差点就有去无回,好容易逃回来才集结众门派人一同探秘,如此持续二十年,秘境内才趋于稳定。
“紫真宫中,兽多跋扈,入此境者,十不存一。”高长松看到这,不免汗毛倒竖,直嘟囔道,“这也太危险了吧!”
赶车的脚夫笑呵呵道:“此言差矣,紫真宫开放初时,只有东华国的修士,眼下全神州的修士都汇聚于此,又有何可惧的呢?又听闻十载之前,小乘寺院的僧侣设下地方界,哪怕困于紫真宫中,也有一隅可安歇。”
结界这个词,是从梵语来的,指作法所限定的地方,僧人作法观想前,会用持过大悲咒的净水做洒净,水触及之所同金刚琉璃,无有垢秽,妖魔是不得侵的。
高长松不免问道:“可东胜神洲妖族人族混居,这地方界难道妖族也可进吗?”
脚夫摇头道:“妖族自有妖族的去处。”
哎,可见这座看似融合很好的城市,不同族群间还是有分别的。
脚夫介绍说:“紫真宫驿站附近搭戏台子,定期有人演歌舞戏,郎君不妨去看看。”
唐宋时期景区文化发展得较为成熟,由于吴承恩是明代人,《西游记》中许多内容都是唐宋合璧,分不大清楚的。
景区文化发展的前提是旅游业成熟。首先,唐朝时出现了大量的小经济中心,比如咸阳、宜阳,作为交通运输口,商品中转站,虽比不上九省通衢的规模,也能辐射周边城市了,吸纳大量客商与云游天下的侠客文人了。
其次,唐朝是有旬假,也就是五一黄金周的呀!再加上唐太宗斥远游、主近游,城市内的景点都修建得不错,比如长安城内的曲江,再比如杭州的西子湖,杜甫就曾在《丽人行》中写过“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鼓哀吟感鬼神,宾从杂遝实要津”,由此证明,人家旅游景点周围还有人进行文艺表演呢!
紫真宫这也是如此,下峳峳后,高长松可劲“霍”了一声,只见这里人声鼎沸,街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虽比不上上巳节的曲江畔,却比古格镇端午时日要热闹。
驿站旁的戏台子搭得气派,丝竹齐声,伴唱声洪亮透耳,站远处只见身着戏服的丈夫娘子在台上咿咿哑哑念些什么,不时配有妙曼的舞蹈,那舞蹈又不像是胡旋舞,也不像是典雅的宫廷乐舞,自带一股生机勃勃的活力。
高长松来得迟,只能在外围看,他看得半半拉拉,驩头跟乌云就不同了,他们仨的坐次是这样的:高长松最下,他肩膀上坐着驩头,驩头脑袋上顶着乌云。
瘦弱的老父亲顶起他重逾百斤的鹅子,这就是父爱的力量!
驩头跟乌云一览众山小,看得可开心了,高长松侧耳倾听咿咿呀呀的语调,演的正是当年修士勇闯紫真宫,杀了个七进七出的故事。
高长松这对有些猎奇,他们引得不少人侧目,当事人倒是习惯了,等歌舞戏散场后牵着驩头,该干嘛干嘛去了。
紫真宫这里说热闹也热闹,可唐代人,肯定是没有现在人玩得花样多,他逛了几圈,除了吃吃喝喝玩,也就些文人墨客感而有发,在这吹箫长啸,哎,也不知人这么多,他们怎么吹得起来。
比较有意思的是,这里的商贩有不少都在卖“纪念品周边”,高长松一个个看过去,有什么“加持过大悲咒的净水”等等,他用鉴定术扫了一下,真假并存,但就算买到真的,也不一定有用,像这样的净水净尘那多了去了。
高长松逛了一圈,发现没什么玩头的就回去了,说来也巧,他竟路遇教导驩头的红腹锦鸡。
驩头本与高长松手牵得好好的,忽然“啾啾”,高长松一听,他唤得竟然是“师傅”。
又见那段红尘,大步流星走路上,目不斜视,似不曾见过驩头,他哪里是没见到,分明是不想见!
哎,你说他段红尘,是赤鷩一族的养鸡小能手,谁不说他养得鸡肥、生得蛋好,谁知在驩头这折戟沉沙,自毁招牌,哎,早知……
算了,还是得接,谁叫钟离珺给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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