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什么呀!我才离开,调令就到110指挥中心了。市局的调令,别说我,我姑也扛不住啊……还咋回110指挥中心啊?那里头都知道我调处级单位了,嚷着让我请客呢,这么灰溜溜回去多没面子。”钱加多道。
“哦,我明白了,那也简单,正好趁着这节骨眼撂挑子,老子不干了,不就啥事没有了?他能把你咋的?”斗十方教唆道。
这条路更难了,钱加多难堪地说:“要走随时可以走,可我不甘心啊,你是不知道他们趾高气扬那德行,我就寻思着,我他妈非办成一件事,回头给他们脸上啪啪啪打上一串耳光,哎,哥这气就顺了……不就找个骗子吗?你那什么人网,动动就把他刨出来了。”
“哦哟,你傻呀,能找着一回是运气,要能被找着两回,那不是运气,而是对方傻x……他是个骗子啊,这你都看不出来?傻雕老派的江湖骗子出身,又多次被逮,反侦查意识被训练得极高,而中心的人呢?已经习惯通过监控和数据查找,只要他们刻意躲开随机监控,以及注意不要用真实身份住店、去银行或者乘坐公共交通,天网就瞎了……这号货看守所关的多的是,大部分只能等再次犯案落网时一并清算。”斗十方解释道。
“那……那算了……反正我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白痴,大不了……我回家跟我妈卖衣服去。”钱加多听到这么难,泄气了。
“这样吧。”斗十方看着极度失望的钱加多,心里隐隐不忍了,这哥们儿傻是傻了点,可心热得烫人,斗十方犹豫道,“我是怕找不着更让你失望,捎带着对我也失望了。这么说吧,我冲着这么多年朋友的分儿上帮你一把,真要找不着别怨我,我尽力了。”
“嗯,成,那我……”钱加多赶紧又掏口袋,整个钱包往斗十方手里塞。斗十方推到一边,不屑道:“咱是兄弟对吧?兄弟给的我就觉得没意思,你不给,我凭本事让你掏了才有成就感……拿着,这事的开支少不了,算你的。”
“好,我他妈就赌这口气。”钱加多道,打着方向盘重新上路了。
斗十方看了钱加多一眼,总觉得这货不知道哪根筋不太对劲,疑惑地问:“多多,自从我认识你,就没见你对什么事上心过,今天下这么大劲,都来我家吹火倒垃圾了,不单是赌口气的事吧。”
“啧啧啧……那单位我真想去。”钱加多用力强调道。
“那就更不对了,那单位怎么可能对你这种千万身家的有吸引力?”斗十方道。
“你不知道啊,我说了你别生气啊……那里面漂亮妞可多了,比110后台强不止一个档次。我们去的那个组,那个女组长更别提了,我在她座位上坐过,哎哟,余香撩人哪……我实在没文化,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见过一回,我日思夜想那种。”
“哎哟哟,没有比这更形象的表述了,你不早说是这原因。”
“我怕你不帮我啊。”
“屁话!早说是这原因,我二话不说就帮你,关乎兄弟幸福的事,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那说好了,万一找着,我多给你买束花,你直接向她表白去,英雄一场,最后抱得美人归,多完美啊!”
“嗯,成……义气,就这么办。”
两人留下一路笑声,只不过钱加多是幸福憧憬,而斗十方笑里却含着促狭的味道。他似乎看到了未来钱加多捧一束花让向小园极度尴尬的场景,反诈骗中心再让钱加多这夯货给搅和成婚恋中心,那可就好玩了。
第四章 传统八大骗重现江湖
唾弃之地,人如垃圾
晚上腕上精美的蓝气泡手表指向了七时,向小园看到时间时,莫名地怔了下,这一刹那,斗十方那张带着不屑表情的脸浮现在她眼前。看来作为基层指挥员,该注意细节了。她悄无声息地摘下了这块名表,自副驾回头,拍拍手示意大家注意,问司机俞骏:“您说还是我说?”
“非正式的访问,你来吧。”俞骏道。
这辆大商务警车把x小组全塞下了,都以为是临时任务,没想到却来城西了,铁西区。中州是个铁路枢纽,铁路员工有十万之多,而且这块的警务归铁路公安管,地方一般不插手。
“不要奇怪,既然我们一直是在原地兜圈子,那就想想别的办法。俞主任联系了铁路公安处,这儿有一位退休的老干警,叫朱家旺,今年六十九岁了,干了四十多年乘警,我们呢,今天就以晚辈的身份拜访一下……知道这次拜访的意义吗?”向小园问。
“啥意思?”邹喜男嘴快,不过脑子转得不快。
娜日丽回答道:“向头儿是疑问句,你也疑问句。”
众人一笑。陆虎道:“取经吧。”
“对。取什么经?”向小园再问。众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向小园点将了:“络卿相,你呢?”
“八大骗最早的聚集地和最多的聚集地就在火车站一带。经济欠发达的时代,其他地方也不好找生活,所以火车站就成了鱼龙混杂的一块江湖领域。中州是全国的铁路枢纽,这儿曾经汇集了五湖四海的人物。曾经全国评价中州火车站,就一个字,乱。”络卿相娓娓道来。
向小园面上见喜,还未点赞,开车的俞骏口哨一吹,响指脆打,笑道:“这带艺从警的,确实不一样啊,一点就通。”
“非常好。我再强调一遍,我们小组之所以以‘x’冠名,是因为我们在探索一个未知的领域,或者说是尘封已久,又死灰复燃的领域。大家放下以前所有的认知、经验,包括荣誉,一切从零开始。现代技术可以涵盖大多数领域,但不是全部,这个世界永远有明暗两面。”向小园道。
说得大家沉默了,俞骏却在提醒着:“鼓掌啊,这么精彩的表述。”
气氛一轻,众人鼓掌。向小园坐回来埋怨道:“您是故意的吧?让我现丑。”
“不是故意的。”俞骏笑道,“绝对是成心的,不要把气氛搞得这么凝重,轻松点……哎,对了,小络,多多那活宝开工了没有?”
“好像开工了,他要了份王雕出狱后的行程电子图。”络卿相道。
一听是刚要的,俞骏道:“以多多同志的心性,应该对这个没兴趣。同志们,这个也该给点掌声,我把你们拉出来学习,外头可有人替咱们干活儿。”
没掌声。程一丁懒洋洋道:“主任,这就有点扯了,要真能找着,我们该回家相亲去了。”
“还是期待找人吧,你们是挑出来的光棍组,相亲比这个难多了。”俞骏逗了句。
众人又乐了。邹喜男回头问络卿相:“小络,他怎么找啊?”
“我怎么能知道?”络卿相“叛变”之后,已经无从知晓那两位的行踪了。大邹再问,娜日丽斥道:“等找着,你还怕他们不来??咱们?”
“我觉得那种可能不大。”陆虎道,以他偏技术的经验判断着,“全市主要的交通干道监控都已经升级,车站、银行、大型公共场合,几乎都有体貌识别捕捉,王雕、包神星、聂媚都在捕捉范本里,只要他们有一个出现,就会触发警报……这几天了,我怀疑根本不在本市,最起码不在市区。哎,对了……丰乐工业园区一条交通干道的三个公安监控点黑屏了七个小时,我今天查了,还没消息。”
“哎哟,难就难在这儿了,这些家伙要是流窜起来,那咱们的协调根本跟不上啊。”娜日丽道。
程一丁直接挖苦了:“线索都没有呢你就想协调,这跟那什么一样……”
“老程,你是不是想说,没相亲就想洞房呢?”邹喜男开了个玩笑,惹得老程和娜日丽一前一后拧耳朵。
气氛颇佳,连俞骏也莫名地心情大好。车驶进了铁路某小区,电话联系着,这一行反骗人员终于摸到了老铁警的家里。礼不重,两瓶白干加两箱奶。不过,老铁警朱家旺可受宠若惊了。老伴端上了瓜子、茶水,围着陋室的茶几这话就开匣了。
从入警到退休之后还被返聘干过四年,这位老前辈从警四十六年,和俞骏的年龄一般大,可把众人听得咋舌不已,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当年的趣事。满面红光的老朱一听“八大骗”,愣了下,直接说道:“应该早没了吧?那些下作玩意儿还有?”
“这不我们了解一下嘛,老爷子给我们扫扫盲,我们的反骗啊,发现了类似的苗头。”俞骏道。
“不能吧?通这行的,年龄最小的得赶着你这么大了,可他也吃不着了啊,现在车站盲流都进不去,连扒手都少多了,没法偷啊,卡啦、手机啦都有密码,卖个手机吧,不值几个钱,案值还老大,划不来啊。”老朱白话着,这正是近年科技改变生活包括犯罪生活的写照。
“但里头有很多人转行啦,比如卖狗皮膏药的,他们开始当微商啦;比如车站丢包骗的,他开始上街碰瓷啦……万骗不离其宗嘛,‘金评彩挂风马燕雀’就是这个‘宗’呀。”俞骏抛砖引玉了。
这一说明白了,老朱开始白话旧事了,喝了口茶,把杯子往茶几上一顿,手指一点:“这个就说来话长了。这‘风’呀,也叫‘蜂’,一阵风、一窝蜂的意思,结伙诈骗最难搞,比如在火车上遇上个人,又好客又能说,跟你侃了一路,工作啦、家里啦、去哪儿啦反正啥啥都说,人家半路下车还舍不得了……接着呢,你就碰上算命的,突然点你一句,老哥,我看你印堂发暗,双目无神,怕是近日有灾啊。你不信是吧?那好,再点你一句,你家有几口人,你去哪儿了或者从哪儿来,你工作啥情况……说得你深信不疑,其实呀,他跟路上碰上的那人是一伙,先套好情况再跟着你给你算一卦骗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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