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封季同本就惨不忍睹的脸上又多挂了几道彩,封父气得的高血压都犯了。赶来救护外加劝阻的医院工作人员看了好大一出闹剧,接下来的好几天,都是医护之间八卦的热门题材。
在背地里一边八卦,一边不由感慨:有钱人又怎么样,外表再怎么光鲜亮丽,家里还不是一地鸡毛,跟小老百姓有什么区别。
让外人看了笑话,丢尽了脸面,封家人的糟心可想而知。封母气得直跟老姐妹抱怨:“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摊上个这样的儿媳妇!本来我是觉得,咱们家是有些理亏,要待她好一点,况且封家以后还不是要交到嘉文手上?窈窈不就是一个女孩儿,又不跟他们争抢什么,怎么就容不下!”
再想想封窈对封家人不咸不淡无所谓的态度,封母更糟心了:“也是个养不熟的!”
封季同挂彩的脸不好见人,这几天都很少在人前露面。
这天晚间,他伺候着父亲吃完药睡下,第一次对封母提起:“我想离婚。”
……
而另一边,深觉受辱的邹世勇联络了老上级、老部下们,打算给看轻了他和邹家的轻狂之辈一个教训。然而活动了一圈之后,却察觉这事的背后是宗家人出的手——
邹世勇是经历过多年捶打磨砺出来的,不像儿子邹建安那样任性妄为,很快意识到跟宗家正面对抗不是良策,不如暂退一步,先把眼下的麻烦解决了,再徐徐图之。
然而世事不遂他所愿,邹世勇也想不到会发生外甥被车撞了这件事,又再次激化了矛盾。
不仅封家闹得鸡飞狗跳,本来就不愿意听劝的儿女,这下更是不肯退让,连他的话也不听了。
……
要说这一切,每一桩每一件全都尽在苏冉的计算之内,那倒也不尽然——她又不是神仙,不可能把每个人的反应都预料得分毫不差。
在苏冉的计划中,逼退邹世勇是第一步。邹世勇在位一天,邹家就屹立不倒,而封季同这个最会趋利避害的男人,就下不了决心认回封窈。
邹世勇一下去,托他惯溺儿女的福,接班的邹建安根本就不成气候。邹家的势力渐渐消磨下去,是必然的。
苏冉从来不缺耐性,何况让邹世勇体验一下从一呼百应、到使不上劲的落差,又何尝不是拉长他的煎熬呢?
而当封季同提出要把封窈认回去,邹美婷体体面面、悠闲无忧的贵妇生活就已经结束了。
邹美婷是什么脾气性格,没有人比苏冉更清楚。这些年来,她像揣摩最重要的角色一样揣摩着邹美婷,连邹美婷本人对她自己,都未必比她了解得透彻。
邹美婷不可能乖乖接受,她这辈子顺遂惯了,性格决定她一定会闹,会把封季同和封家人闹得失去容忍。而她越是闹,封季同为了男人的颜面,也一定会更加坚持把封窈认回去。
邹美婷歇斯底里的反应,只是滑向深渊的第一步罢了。
而封家认回封窈,等同于向外界释放出一个信号:邹家,不足为惧。
上层圈子在某种程度上,就像一片鲨鱼遍布的海域,这信号就如同是一缕血丝,总会有人闻着血味,游过来撕咬。
而且还不仅仅是外人——以封季同的野心,他会没有什么想法?
苏冉从一个出身普通、没有背景的少女,在名利圈中摸爬滚打,一步步爬到现如今的地位,借势这一招,她修炼得炉火纯青。
对于苏冉来说,封家人和邹家人的反应都在她的预料之内,找机会给邹家致命一击,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而最大的意外因素,非宗衍莫属。
意外归意外,苏冉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借用的“势”——既然宗衍已经找了邹家的麻烦,她便不必再等了。
……
调查组找上门来的时候,邹世勇正被电话里哭哭啼啼的女儿闹得焦头烂额。
“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先收收脾气!”
邹家的麻烦还拖着迟迟没有解决,跟这个比起来,邹美婷反反复复抱怨的封季同不回家、心里如何只有那个骚狐狸生的野种、如何想逼死儿子、逼死她们娘儿三个……等等这些,都是些鸡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小事,饶是邹世勇向来宠溺女儿,也忍不住气她拎不清重点。
“还不是你三天两头的闹?你要是早听嘉月的,面上先忍一忍,私底下怎么收拾小贱种不行?非要闹得夫妻离心!闹了这么久,闹出什么成果来了吗?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没见你关心,你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不是四岁的小孩子,能不能有点长进!”
邹美婷习惯了事事都由着她的脾气来,偶尔哪里不顺心,只要闹一闹,马上就能顺心了。
她何曾听过父亲如此严厉的口吻?
“美婷,你要想想爸爸多大岁数了,还能护你几年?”邹世勇深觉头疼,叹了口气,“事有轻重缓急,形势比人强,这种时候你不劝着你哥哥,还撺掇,还闹,你是想让我拿这把老骨头去跟宗家人硬拼吗?”
邹美婷隐约知道家里最近是出了些麻烦,不过她这辈子都没有工作过一天,只觉得有父亲和哥哥在,些许的麻烦而已,很快就能摆平。
没有什么事情是父亲摆不平的——就算当年,她从酒吧里回家时,路上不小心撞了个人,吓得六神无主地冲回家,告诉了父亲,他还不是轻轻松松就摆平了吗?
后来听说那人不经撞,死了。她起先还有点紧张,不过有父亲在,她只是出国晃了一圈,事情就完全解决了,甚至再也没有人提起,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些年来邹美婷早已淡忘了那件事,如果说那件事对她有什么影响,那就是让她深刻地意识到——
她,可以为所欲为。
可是,她第一次听到为她遮风挡雨、让她能为所欲为的父亲,用这种颓唐无奈的语气,跟她说话。
“可是、可是,”邹美婷嗫嗫,“难道要我,去低声下气求那个野种?”
“不是叫你去,”邹世勇又何尝甘心低头,只不过是能屈能伸,先过了眼下这一关,回头有机会再找补回来就是了。他深知女儿的脾气,可不放心她去低这个头,“你劝劝你哥哥,我豁出这张老脸来,该道歉道歉,该赔礼赔礼。”
“可是,”邹美婷还是不甘心,“不是太子爷都废了吗?只要再等等,他都失了势了,又能怎么……”
“失了势也能碾死你!”邹世勇就知道,不管是她还是邹建安,都一门心思觉得宗衍地位不保,只要等一等、拖一拖,他失了势,就自然不必再受他的辖制。
可是这种事情是能赌的吗?
邹美婷到底还是比邹建安听话一些,父亲发了火,她只得听从,不情不愿道,“那行吧。”
邹世勇好容易说服了女儿,只觉得心力交瘁。他正要联系女婿,委托他从中牵个线搭个桥,就在这时,保姆说有客人上门来访。
不管是在位的还是退休的,最不愿意接待的访客,无疑是调查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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